94年到96年之间,刘尚昂说过无数话,也吹过无数的牛,绝大部分我都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一件事。就是八岁那年的夏天,我所在的那个小城镇上常常丢小孩,听刘尚昂说,县城里面来了一伙贩子,专门蹲在大街上,抓七八岁的小孩,运到很远的地方去卖。
我之所以记得这件事,是因为有一天老柴专门去我家嘱咐我爸,说这段时间县城里不太平,让我爸晚上睡觉的时候锁好门。
当时我还问老柴,县城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来了
贩子?
老柴用鼻子哼了一声:“如果是
贩子,那还好了!你以后放了学早点回家,别大晚上在外面瞎逛!”
说完老柴就走了,我就纳闷了,我哪天不是一放学就早早地回家,什么时候在外面瞎逛过了?
可没想到,老柴的话就像一道预言,在不久之后的一天晚上,一语成真!
那天,正好是我放暑假的第一天。下午放了学,我早早地回了家,家里却意外的一个都没有。
天气又热又燥,我像往常一样将书包随手扔在炕上,然后拿了一个瓢,到厨房的水缸那里去舀水喝。本来我还幻想着一瓢凉水喝下去,那感觉该有多清凉、多舒服。可打开水缸一看,才发现水缸里面已经没水了。
原本院子里还有一老井,可缠在辘轳上的绳子却不知道去哪了,只剩下一个半
半
的水筒搁在井
旁边。
眼看是喝不上水了,我就琢磨着先到村西的坟山找老柴
。
在那段子里,老柴
住的那间小土房是我最
去的地方,他家里不但有很多好吃的糖,还有很多新的小玩意儿,像什么
偶啊,木
做的小马、小车啊,数都数不清。
虽然老柴说,他家里的这些东西大多是为死
准备的,活
碰不得,不过即便这样,他还是会常常“施舍”给我一两件玩具。不过在老柴
家里的时候,他是从来不讲鬼故事的,还说
坟山是死
的地界,在这地方说那种事,是要犯忌讳的。
“算了,还是到老柴家去喝吧。”我心里这么想着,就锁了家门,朝村西
走。
大舅家的老房子在村东,老柴家在村西,都是在一片很荒的地方孤孤的一座房,周围也没什么街坊邻居。王庄很小,东西相隔不远,可我就是很讨厌从村里走,因为庄里有三四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孩子,也在北实小上学,有他们在,我在学校里不招老师待见的事早就传开了,每次从村里路过,有些老
看见我总是指指点点的。
所以我和平时一样,挑着没的小路朝老柴
家走,这条路偏僻得很,只住着刘婶子一家。要说刘婶子,应该算是十里八乡舌
最长的
了,什么叫舌
长,就是
说别
家的闲话,有时候甚至还搬弄点是非。
过去刘婶子见了我,总要问我“最近考试及格了没”、“你爸妈最近吵架了没”、“你大舅谈对象了没啊”之类的,可最近刘婶子欠了我们家钱,见了我也没那么多闲话了,所以我才敢从她家门走。
刘婶子家的井打在门外,我路过她家的时候,刚好碰上她大儿子王强在井边捞西瓜。那时候村里没有冰箱,很多东西为了保鲜,都是存在井里的。
虽然刘婶子在村里的风评向来不好,可王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好,实诚、能
、孝顺,
长得也中正,村里
都说,刘寡
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
王强从井里捞出一个西瓜抱在怀里,我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西瓜上有很爽的凉气,王强也老远就看见了我,笑着朝我招手:“阳阳,来,进家来吃瓜。”
我那时候虽然年纪小,可还是懂得做做客气的样子:“不了,不了,我正要到柴爷爷家去呢。”
其实就是一句客气话,如果王强再稍微邀请我一下,我看在西瓜的份上,也得在他们家坐上一坐了。
可王强眼瞅着正要说话,院子里却传来了刘婶子的声音:“强啊,把院里晾的被子收了。”
王强“诶”应了一声,就急慌慌地进了院门。留我一个站在门外,心里感觉就跟吃了颗苍蝇屎似的。
刘婶子向来都特别抠,刚才她肯定是故意喊王强回去的,真是的,我不就是吃你一西瓜,你至于么?再说了,你还欠着我家100块钱没还呢!
鉴于在那个时代,以及我家当时的经济状况,100块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刘婶子一个月前问我妈借钱的时候,我妈啥也没说就借了,可说好的过两天就还,这一个月过去了,刘婶子却好像忘了这件事似的,从来就没再提过。
我爸妈都是面子的
,别
不还,他们也不好意思要。可刘婶子家又不是没钱,谁不知道王强在实小家属院旁边开了家小卖铺,赚钱虽然不多,可一百块钱是绝对不会没有的。
刘婶子为什么不还钱?还不是欺负我妈老实!
我站在刘婶子家门,越想越生气,就想着要报复报复她。可我又是有贼心没贼胆,思来想去,一咬牙,一狠心,就从刘婶子家的井里偷了一颗西瓜出来。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偷东西,紧张得要命,心里“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加上那颗西瓜对我来说太沉,我抱着西瓜往家里跑的时候,路上还摔了好几跤。
回到家的时候,我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一方面是累的,一方面,还是因为紧张。我把西瓜放在厨房的台子上,随便找了把刀,正要切,我妈和我大舅就回来了。
大舅一回到家,第一件事也是找水喝,拿着瓢就来到了厨房,然后就看见我面对着一颗西瓜愣愣地站着,手里还举着把刀。
刚开始,大舅也没在意,打开水缸的盖子,见水缸里没水了,就到院子里去打水。
今天早上,大舅见辘轳上的绳子快磨断了,索就拆了下来,此时见辘轳上没了绳子,大舅也不着急,从院子北
的棚子顶上一摸,就摸出来一根新的,然后很麻利地将新绳子缠在辘轳上。
可绳子刚缠到一半,大舅突然停了下来,朝着厨房的方向喊:“阳阳,西瓜哪来的?”
我妈这时也在院子里,听到大舅的话,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眼井。因为我快放暑假了,大舅几天前就在井里存了一筐西瓜,留到我放假的时候吃。可井里有西瓜是没错,但辘轳上没绳子啊,没绳子咋捞?
而且那时候,我是没有零用钱的。买,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可能要么是别给的,要么就是偷的。
从小我妈就教育我,不能拿别
的东西,尤其是家里大
不在场的时候,更不能随便
拿。更何况这颗西瓜还是我偷来的。
当时那种况,我已经紧张到不知道该怎样才好了,等我妈气冲冲的来到厨房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两条腿都快站不稳了,没等我妈开
,我就忍不住坦白了:“从刘婶子家拿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岁之前,我一直以为这八个字是真理,而且我还听说过,犯了罪,主动自首是可以从轻处罚的。再说了,刘婶子故意欠着我们家的钱不还,我拿她一颗西瓜,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
当然,诸如此类的想法都是我一厢愿罢了。
我妈站在厨房门,问我:“这西瓜是王强给你的?还是你刘婶子给你的?”
我摇:“不是,我自己拿的。”
啪!
我妈的铁掌一点没迟疑地打在我脸上,我“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大舅听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