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地笑了,“这里的人都叫我阿奴。”
玄清澹澹微笑,掏出碎银子放在阿奴手中,“那么,阿奴,就请你再送这位娘子回去罢。”
阿奴点一点头,竹篙用力一点,我回头望去,玄清的身影伫立在岸边,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了。
我抱着包袱从山路上来,见后妃轿辇一乘乘明彩辉煌停在寺外,无数宫人肃立,鸦雀之声不问,不觉色一变,悄悄绕开疾步往里去。槿汐正从后院出来,看见我诧异道:“娘子怎么在这里?”
我赶紧将画卷和包袱交给她,低声道:“我还有活儿要做,你把这些东西放去屋里,快去吧。”
槿汐答应着去了。我刚走进谨身殿内,静白正寻了来,呵斥道:“宫里的娘娘小主们都到门口了,你还往哪儿瞎逛去了?赶紧把地擦干净。”她见我跪下,又道, “桶里的水那么脏,还不去换一桶。娘娘们的贵足,怎么能踏在这种脏水擦出来的地上。” /er/b1o59oc2168179sp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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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4节:三春晖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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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换了水进来,才擦了一角,只闻得香风如云,有女子行动间珠玉相击的玲珑声,主持已经引着众人入内了。我心中异常慌乱,此刻走又走不出,无计可施之下,只好先躲在柱子后。
住持取过香递给皇后,恭恭敬敬道:“祈福之事已经安排妥当,请皇后娘娘请敬香。”
皇后虔诚敬香,再把香递给住持,住持恭敬地插进香炉。
住持又道:“请敬妃娘娘、欣贵嫔娘娘,安容华、管顺仪进香。”
想来陵容与管文鸳一直得宠,如今又进阶了。
四人下跪进香。小尼姑接过。
“请沈婕妤、慎嫔小主进香。”
我听见眉庄名字,登时心头激动,情不自禁从柱子后探头看她。我见眉庄正跪着进香,一袭华服素淡,打扮也格外清简。眼中热泪盈动,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眉庄眉庄,我总算看见你一切安好。
管文鸳等人敬完香退下,一眼瞥见我,不觉冷笑一声,慢慢退到柱子边,抬脚用踩在我手上,死死碾了一脚。她这一脚十分用力,我一时 吃痛,虽然极力忍住,仍有一丝惊呼溢出。
管文鸳扬眉得意,喝道:“大胆!谁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众人回头,众目睽睽之下,我再不愿意,也只得膝行出来。
我俯身跪拜:“贱妾甄氏,拜见皇后娘娘,各宫小主。”说完,也只得低首。已经如此,也只能由得她们了。
眉庄一见是我,含喜含悲,不觉跨出一步,便要向我。敬妃忙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管文鸳装模作样看了片刻,拈了绢子道:“阿弥陀佛!本宫以为是谁,原来是莞贵嫔。啊——已经不是莞贵嫔,该如何称呼呢?”
我便答:“贱妾甘露寺姑子莫愁。”
管文鸳蹙起好看的细眉,“姑子是没错,怎么自称贱妾而非贫尼?难道是你自甘卑贱也不愿安守佛祖么?”
眉庄到底耐不住,为我分辨道:“莫愁娘子是带发修行,并非真正出家。”
眼底的热与心头的暖交汇在一起,眉庄眉庄,到底是你对我最好。
管文鸳轻笑一声:“沈婕妤关心情切,到底还是对莫愁最好啊。”
陵容柔声道:“管顺仪也真不小心,方才踩到莫愁的手了,莫愁一向矜贵娇养,也不知要不要紧。”
静白连忙陪笑答:“回安容华小主的话,不要紧,不要紧,莫愁就是干这种粗活的。”
陵容讶异:“粗活?”
静白含笑躬身回答:“是啊。又不是养尊处优的娘娘小主,砍柴浆洗擦地都得做,和寺里的小姑子没什么区别。”
住持有些不安,“莫愁到底是宫里出来的贵人,实在是委屈了。”
皇后一色金饰华贵,端然道:“这是应该的。一入空门四大皆空,前程往事都该抛弃了。佛法曰众生平等,莫愁娘子也不该有例外。”
静白沾沾自喜,“是。贫尼竟和皇后娘娘想的一样呢。”
眉庄含忿,出列道:“皇后娘娘,莫愁到底是奉旨出宫修行的,是公主的生母。您看她脸色就知道产后虚弱,寺中还让她做这许多粗重活计,岂不为难?”
管文鸳含着笑,语气却犀利,“皇后娘娘说了,入了空门就该斩断前程。公主是公主,莫愁是莫愁,皇上也说过,公主只有敬妃一个母亲。沈婕妤别违背皇上旨意才好。”
眉庄再按捺不住,上前拉起我,含泪道:“嬛儿,地上凉,你别跪着了。”
我的泪再忍不住,握住她手,唤道:“眉姐姐。”
皇后微微眯眼,看着眉庄道:“沈婕妤,你回来。莫愁身边不是你该站的地方。”
眉庄闻言只是不动,还是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
皇后摇头,“各人有各人站的地界,人鬼尚且不同途,嫔妃与庶人又怎可站在一起。”
我只得事情的轻重,先撤开眉庄的手,低声道:“姐姐快回去吧。我没事。”
眉庄却依旧是那样的色,握着我的手道:“皇后娘娘,莫愁纵然离宫,也不该遭受言语和身体之辱。”
皇后沉默片刻,淡淡道:“佛家讲究心平气和,沈婕妤,你今日失于急躁,不宜再入内参拜佛像了。你便跪在大殿佛前,好好静心思过吧。”她又像众人道,“昌嫔有孕,本宫也要诚心祝祷,她能顺利产下皇子呢。”
眉庄泠然转眸,一言不发,和我并排跪下。
静白殷勤引着众人向前,“后头是参拜的中殿了。皇后娘娘这边请,各位小主这边走。仔细脚下门槛高,仔细着。”
我与眉庄对视一眼,眼中带泪,却不觉含笑。
等人都走散了,我才轻声问:“你都好么?”
眉庄道:“都好。太后好,我好,胧月更好。”她细细说给我听,“胧月快生辰了,因为皇上宠爱,嫔妃们都还疼她。这次徐贵人送了一座白玉观音像,一则是以观音普度众生慈悲宣示娘子爱女之心时时皆在,自然也有说敬妃的意思;二则也是给胧月安祈福用的。这座白玉观音像所费不赀,徐贵人家境寻常,倒是费了不少心力的。”
我不由问:“徐贵人是谁?”
眉庄道:“徐贵人闺名燕宜,正是去年这个时候选秀进来的。”
我微微沉吟:“她很得宠么?”
眉庄摇头,“并不算得宠。如今宫里占尽风头的除了安陵容和管文鸳,便是昌嫔了。对了,她是宫宴时皇上亲自看上的,生母是太宗的妹妹舞阳公主的小女儿,也就是现在的晋康翁主,虽然晋康翁主的夫婿家没落了,可算起来还是皇家的亲戚呢。人又生得美,刚进宫的时候连太后都特意召见了。昌嫔身份尊贵,一向自恃甚高,除了对皇后、端妃和敬妃稍有敬意之外,其他人都不放在心上。况且眼下,昌嫔已经有孕了。”
我问:“那么昌嫔既是晋康翁主的女儿,与皇家有亲,为何入宫的名位只在贵人 ,如今有孕也只封为嫔呢?”
眉庄道:“皇上刚刚登基,后宫与前朝都是根基不稳,少不得要立几位有名位有品阶的妃子。如今后宫根基健全,昌嫔再得宠,也得一步步从低开始。为了这个,晋康翁主来向太后请安时没少抱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