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保得住我们母子三人是最好不过!若真不能保全就舍母保子。否则你便让我活了下来我虽然身为妃嫔不得自成说但你知道的若失去这了个孩子我必然会做出比自尽惨烈百倍的事情来。今日你虽叫我活了下来到时也必定会后悔万分!”我大口喘息着“你晓得我的性子我说得出必然做得到!”
他又是惶急又是气恼脸色铁青叱道:“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没轻重的话不怕不吉利么?!”
温实初一向温和敦厚甚少这般对我疾言厉色我晓得他是气极了一时也低了头哑声唤过槿汐道:“皇后也来了么?”
槿汐福一福道:“皇后在玉照宫守着徐婕妤皇上带着端妃娘娘来的。”
胸腔一阵气息翻腾失声道:“不好!只有皇后在玉照宫只怕徐婕妤的胎会保不住。”
浣碧急得顿足“小姐疯魔了自己都成了这个样子还要去顾别人么?!”
我横她一眼吃力道:“你都忘了么?!”我的气息越来越沉重每一呼吸几乎都牵扯着腹中的阵痛身体要裂开来一般。我沉声道:“槿汐既然皇上来了你就去回禀说本宫若然有什么不测请皇上不要顾念多年情分断断不要犹豫必得舍母保子。”我顿一顿咬唇道:“再禀告皇上若本宫当真无福养育子女但请皇后收养这苦命孩儿莫在襁褓之中就失了慈母关爱。”
浣碧急得要哭“小姐何苦要叫槿汐去回禀这样不吉利的话呢!”
槿汐到底沉着微一凝已然明白过来扯一扯浣碧的衣袖道:“姑娘莫急娘娘若不作此托孤之语如何能调虎离山保得徐婕妤母子平安。”
浣碧这才稍稍放心槿汐旋身云了很快进来道:“皇上说了母子都要平安无恙否则要太医院一同陪葬。不过皇上已命人去请皇后来未央宫照应。”
我微微松一口气“槿汐你必然把话说得极稳妥。”
槿汐低眉顺目“奴婢只说娘娘再三请皇上断断不要犹疑切莫顾念年情分。”我心上一松只觉身上力气也用尽了只想合眼沉沉睡去。我勉强道:“那么徐婕妤那边谁去照料?”
“端妃娘娘自请去了玉照宫。”槿汐稍稍踌躇颇有担忧之意“听说徐婕妤已然痛得昏死过去了。”
端妃行事沉稳我自是十分放心不觉长叹“我已经尽力徐婕妤能否无恙只看上天肯否垂怜了……”
话音未落腹中阵痛一波又一波抵死冲上来四肢百骸皆是缝隙般裂开的疼痛浑身的骨骼似乎都“咯吱”挣开来。温实初的声音焦急不堪向产婆道:“杵在这里做什么娘娘胎动已经作得这样厉害还不上催产药来!”
我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死死抓着云丝被的指节拧得关节白心底有低微得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呼唤。
一簇簇粉红烂漫的桃花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仿佛还是在凌云峰禅房的日子在窗口望出去风吹过乱红缤纷漫天漫地都是笼着金灿灿阳光的飞花如雨。
泥金薄镂鸳鸯成双红笺。
玄清甄嬛
终身所约永结为好。
春深似海。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多年所愿终于成真。
然而榴花开处照宫闱那明艳刺目的鲜红刺得我大梦初醒原来种种命运与深情都可以这样被轻易分开百转千回终无回头路。
玄清玄清我如何才能完全割舍你?
冷汗腻湿了头昏昧中宫人的话语模模糊糊落在耳中:
“皇后娘娘也赶来了陪着皇上着急呢叫奴婢进来嘱咐娘娘安心生产就是……”
“娘娘久久生不下来皇上脸色都青了可见皇上多在意娘娘……”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稍稍清醒一些隐约听得外头一阵喧哗内殿的门倏然被打开有人疾奔而进。我正心中诧异何人敢在柔仪殿如斯大胆却听得周遭宫人们的惊呼不亚于我内心的惊诧“产房血腥淑媛娘娘有孕在身如何能进来?!”
温柔的声音熟悉在耳畔冰冷的指尖被柔软的掌心合住“嬛儿是我来了。”
那样温暖的声音我在蒙昧中落下泪来依稀还是年幼时每到年关或是避暑时节眉庄总是这样笑吟吟解落披风踏进我的快雪轩“嬛儿是我来了。”
一颗心好似尘埃落定漫漫滋生出无数重安稳妥帖来。还好还好无论人世如何变迁眉庄总是在这里在这里陪我一起。
费尽无数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心酸不尽却先安慰笑了出来。眉庄大约走得急鬓角散乱衣襟上流苏纠结。她是那般端庄的女儿家总是步步生莲足不惊尘一颦一笑皆是世家女子的稳重闺训何曾这样惊惶失了分寸过?
温实初倏然立起在我面前挡住我一床的血腥狼狈惊向眉庄道:“淑媛娘娘如何来了?”他略略往前一步“产房血腥如何没有半分避忌你也是有身子的人了。”
他的口气是轻而焦灼的。大约是熟不拘礼他的口气有熟稔的轻责。床帐上的镂空刺绣银线珍珠水莲花纹在如昼明亮的烛光下荧光闪烁仿佛是床头的赤金帐钩在晃动中轻微作声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混乱中莫名觉得温实初的责备与劝阻中有隐隐的温存和关怀。
我暗暗叹气许是对温暖的人情渴慕太久我竟生出这样的错觉来了。
城的声音是有别于对我的暖洋清冷如碎冰“皇上也拦不住本宫温大人以为还能劝本宫离了这里么?”
温实初的声音多了几分柔和委婉“娘娘怀着身孕是千金之体多少也要当心些。”
“大人若愿意这话大可去说与外头的皇上与皇后听想必他们更能入耳。本宫若是忌讳就不会闯进柔仪殿既进来了就没打算出去。”眉庄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宛然生出几许春水般婉漫的关切亦有几丝沉沉秋水般的自责“从前你生胧月时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我在甘露寺受尽委屈时我也不能陪在你身边如今我若再不能岂非辜负我们自幼的情分!”
我眼中一酸一滴清泪宛然无声隐没于枕间。她吃力在我榻边伏下菊花凛冽的香气漾着她温暖的气息蕴在耳边她纤细的手澈白如玉隐隐有浅青色的血脉流转温热地覆上我的脸颊“嬛儿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痛楚的辗转间脑海中骤然清晰浮起相似的话语。这样的话近在身前的温实初说过一门之隔的玄凌说过红墙阻隔外的玄清亦说过。然而此刻却是眉庄的言语最贴心贴肺十数年情谊总比拗不过命运的情爱更不离不弃。
多年隐忍的不诉离伤多年习惯的打落牙齿和血吞此刻终于松弛了身心把脸贴在她的手心低低呢喃:“眉姐姐我很疼。”
她的声音和煦如风“很快很快就好了。”泪眼迷蒙的瞬间瞧见眉庄欲横未横的眼波说不出是埋怨还是嗔怒却别有柳枝摇曳的柔婉向温实初道:“两碗催产药喂下去了还不见动静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用重药么?”
温实初跺一跺脚不觉长叹看我一眼道:“清河王府预备下的催产药固然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否则清河王去往上京之前也不会亲自送来就为防着有这一日。只是……到底药性霸道不到万不得已时切切不能轻用。”
眉庄的侧脸在烛火明媚下莹然如玉更兼玉的润涌起与清冽她一双清澈明眸牢牢迫住温实初的双眼“既是男儿身做事何必这样畏畏尾!哪怕药性霸道如今已是迫不得已之时只要能保胎保命何事不能权宜为之!你一向护着嬛儿如同性命一样如今节骨眼上怎么倒犹豫起来了?!”眉庄待温实初一向客气几曾这般厉色说话。她大约知道自己毛躁了些缓一缓气忧道:“王府的东西自是好的我只担心总好不过宫里的清河王自己都没成家立业何来留心这些只怕吃下去无济于事!”
温实初满面紫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