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儿多谢你!”
我反握她的手温然道:“除却姐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去处能叫胧月身心愉悦。”
有晶莹的泪珠盈于她如鸦翅的睫毛上摇摇欲坠“有你这句话我必定拼尽全力爱护胧月。”
我微笑“姐姐对胧月早就拼尽全力即便我这个生母也自叹弗如。”我缓一缓“我一生所有唯子女而已。姐姐肯为我照顾胧月等于是帮我保全这三个孩子。”
敬妃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凄怆“能为人母亲自生养乃是女子生平最大乐趣。我不怕推心置腹说与妹妹听若从前能让我有一子半女我便折寿三十年也是心甘情愿。”她的唇角凝住一朵哀色的花“如今我已过生养的年岁再也不做此痴想了——也终究是我无福罢了。”
我心下一动徐徐步至妆台取出一枚小小的扣合如意堆绣荷包手工精巧华丽一看便知非寻常妃嫔所有。我递至敬妃身边道:“姐姐且细闻闻这是什么?”我殷殷嘱咐“只小小闻一口就好断断不可多闻。”
她见我如此郑重不免疑惑轻轻放到鼻端一嗅道:“这是从前皇上独独赏给华妃的欢宜香为御香局特为华妃所制。我曾在华妃宫中同住过一年此香气味独特我又闻得惯了不会错的。”她眉眼间颇有疑色不由看我“难道这香有什么不妥么、”
我不觉冷笑“华妃独得圣宠多年却在小产后再无生养华妃蠢钝难道姐姐也以为只是小产伤了身子么?!”
她的眉心猝然一跳倏地站起身子来颤声道:“难道这香里有……”
有短暂的沉默寂静的殿宇中唯有她猝然站起时云鬓间珠玉迭撞的激烈声音像是谁的心跳凌乱。
我低低吐出两字“麝香!”
敬妃久居深宫自然知道麝香的厉害。她面色惨白如纸身子微微摇晃“我曾与她同住一年朝夕闻得此香难不成……”
我把荷包扣到她的掌心她的手指那样冷像在雪窖里浸了很久轻轻道:“你自己去问大夫就是。”
她低呼一声眼中有雪亮凄厉的目光“不!——为何太医从不告诉我是因麝香之故不能生育?”
我平静望着她“一个太医不肯说或许有他的私心;如果所有的太医都不说姐姐就要思量了是谁在他们后头不许他们说话。”我淡然道:“华妃死后宓秀宫中一切事物都被清理干净我费了许多周折才找到这个姐姐尽可拿去这宫外请大夫瞧一瞧是否有麝香即可。”
“当年华妃为引荐丽贵嫔侍奉皇上枕席曾让她在宓秀宫中住过两三月。丽贵嫔得皇上钟爱却无所出反而是别居他所不太得宠的曹琴默有了身孕——难怪!难怪!”她的眼睛血红欲要沁出血来喉中荷荷有声牢牢捏住那个荷包几乎要把它捏碎了一般“你只告诉我是谁?是谁!”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敬妃她从来是从容恬淡的。然而不得生育是她的永殇。
“当年我因小产失子也是深受麝香之苦。我原以为是有人在我平日所用的香料里动了手脚却不想意外查出欢宜香之秘。我本可以不告诉姐姐难得糊涂也未尝不是好事!只是今日她既要把我与姐姐逼到自相残杀的地步我又何须再做忍耐?!姐姐只想一想当日是谁让姐姐与华妃同住宓秀宫?而我素来听闻那一位入宫前便善知药理更与安贵嫔有志同道合之处喜爱调弄香料。”
敬妃怔怔良久连连冷笑。她笑得那样淋漓仿佛不曾受过这世间的苦难一般“她的主意是不是?!好一个温良恭俭让的皇后我从前真当看错了她!”
我按住她的手背定定道:“如今知道也为时未晚。”
她极力想要镇定下来颤的双手零乱地理着衣襟上的米珠流苏忽地手上一用劲细碎的米珠粒子喉结然散落于地。她在这样碎冰般硌心的声音中伏在我怀中痛哭。热泪落在我的皮肤上像火烧火燎一般。
入宫十载我从未见过敬妃如此失态地放声大哭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悲哀与恨意随着泪水薄而出如此绝望而哀恸。
这样的哭声在紫奥城中永无断绝。
我未尝不曾这般绝望痛哭过也唯有这般绝望之后才能决然新和一。
良久她抬起头时已没有了泪意像被野火烧过的焦土全然没有温润恬和的气息。她的喉咙干涩哑然“我一早就为棋子——我只问你皇上知道么?”
我略一低一低头终究恻然“没有他从不知道。”
她柔美的下颌依稀还有风干的泪痕“但愿他不知道否则这十六年的情分当真是一场笑话了。”
我心下寂寥而伤感“这句话只说给华妃听罢。”
她深深看着我“从前我只羡慕你盛年得宠后来怜惜你屡遭变故。直到今日我方对你心悦诚服。”
我愕然:“姐姐何出此言?”
敬妃深深吸一口气“你早知她这么对你却能忍耐至今。换作我在你这个年纪必定熬不住。”
我淡然一笑“姐姐已然很好我只看端妃姐姐罢了况且在甘露寺礼佛数年到底也有些精心之法。”我握住她的指尖“姐姐切勿冲动。”
敬妃的指尖在我的掌心冰凉着似腊月里垂在檐下的冰锥她戚然道:“心字头上一把刀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她眼底有默然深沉的恨意“怕只怕我来日见到她会狠狠一掌掴上去。”
我莞尔“若在当年姐姐必定会这样做。只是如今姐姐断然不会逞一时之快。何况姐姐还要安心抚育胧月看她嫁得如意郎君呢。”
她咬一咬唇迸出一丝笑意“我已经不是十七岁的冯若昭即便是十七岁的冯若昭也知道要看准了地方才一掌掴下去以免扑空。”
我笑一笑“宫中妃嫔无数皇上当初选姐姐牵制华妃未尝不是看中了姐姐这长处。”
她的面色哀戚如暗夜唯有雪亮的恨意如透过乌云的月光照彻她皎洁的脸庞。她盈然起身“我先告辞妹妹不必相送。”她停一停“我想好好静一静。”
我端然坐着道:“姐姐自便。”
敬妃转身一步一步走得极缓依旧是来时的莲步姗姗分毫不错。然而我明白以她此时的心境要走好脚下每一步何其艰难。秋阳明暖拂落她终如一块寒冰不能被温暖丝毫。
唯余长长一贴画云褶裙裾在她身后逶迤如一道永不能弥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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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同心
数十盏明灯照亮端妃清雅的披香殿我与端妃相对而坐各自执了棋子对垒分明。眉庄身形渐显只做在一旁和采月挑选婴儿小鞋子上要绣的花样。偶尔砖头看一眼我和端妃的棋局。她淡淡道:“你和敬妃挑明了?”
我“嗯”了一声端妃笑起来:“观棋不语真君子。”
眉庄“嗤”地一笑“我本不是君子何必学男子观棋不语。”
端妃执着棋子笑“原我瞧着你老实敦厚岂不知你已学得和淑妃一般油嘴滑舌了当真如今只你一人怀孕皇上越把你宠上了天。”
我笑道:“姐姐说眉姐姐也就罢了何必扯上我呢。”
端妃笑道:“谁不知道皇上如今在后宫里只去三个地方你的柔仪殿徐贵嫔的空翠殿还有便是她的莹心殿。你们都知晓了结果皇上整日日念叨着淑媛能再添一个皇子就好燕窝是流水样送进莹心殿去还怕不知足只叫淑媛安心保胎要紧——只看着淑媛呢。”
眉庄头也不抬似笑非笑到:“姐姐心里和明镜一样——何尝是疼我不过是看肚子里的孩子的情面罢了。”
端妃的眉目在烛影下显的格外舒展似浅浅一抹竹影“别不知足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