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万穗儿把行李搬进4o4寝室的时候,徐佑佑正在看书。她的碎花被子叠成了豆腐块,雪白的床单平平展展,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儿。她看到万穗儿显得有点惊讶:“万穗儿,你怎么姗姗来临了?”——注意她的言辞。
万穗儿那叫一个心直口快:“那几个女生都躲着你,我不来陪你谁陪你啊!”
徐佑佑的眼一下变得有些自卑:“她们说这间寝室太寒冷,我就知道那是一种虚伪的托词…”接着她轻轻冷笑了一下:“不过没关系,我从小到大就没有知音,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我的世界正是因为孤独才如此清澈。”
姗姗来临,寒冷,如此清澈——万穗儿都有点受不了了,她大咧咧地说:“你别跟我吟诗作赋啊,我听不懂。”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一台pd,说:“玩不?”
徐佑佑笑了笑,说:“谢谢,我喜欢读书。对于我来说,读一本书就好像是在跟一个伟大的人格交谈,内心无比充实、愉悦。”
万穗儿撇了撇嘴:“乖乖女,越看书越多愁善感!”
聊着聊着,到了熄灯时间。天上没月亮,宿舍里黑咕隆咚,万穗儿和徐佑佑隔着蚊帐,互相看不到脸。
平时,万穗儿的脑袋一挨到枕头就呼呼入睡,今天却没有。
她不知道,徐佑佑是不是天天夜里都去卫生间吃垃圾,她打算监视她。直觉告诉她,徐佑佑也没有睡着,她躺在床上,无声无息,好像在等待什么。
窗户“啪啦”响了一下,好像有只猫跑过去了,也可能是一只很大的老鼠跑过去了。从此寂静无声。
万穗儿按捺不住急性子,终于发问了:“佑佑,我想问你一件事儿,你别生气噢。”
徐佑佑清醒地说:“我是一个内心坦白的女孩,任何人在我跟前都可以直言不讳。”
万穗儿就“直言不讳”了:“有人看见你半夜去…翻垃圾,你是不是有梦游症?”
过了半晌,徐佑佑才说话:“你搬进来就是为了打探这件事?”
万穗儿说:“我想帮你!”
徐佑佑轻轻“哼”了一声,透出一种凄凉的意味:“每个人都是一个封闭的体系,从本质上说,一个人永远无法真正地帮助另一个人。”
万穗儿不想听这些云山雾罩的话,就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直接点!”
徐佑佑说:“也许是由于我的内心太与众不同了吧,我被它慧眼识珠地选中了。”
万穗儿一下坐起来:“它?…它是谁?”
徐佑佑说:“你们总是用人类推理的思维方式对待每一个事物,其实那是十分幼稚的,某些东西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即使我说了,你也是盲人摸象缘木求鱼。两个灵魂之间的距离是最遥远的距离。”
万穗儿说:“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哥们儿了,没距离!”
徐佑佑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说:“我是一个木偶,被人用线牵着,身不由己,从高二就开始了。唉,这种痛苦命中注定属于我,因为它也是独一无二的。”
万穗儿说:“不瞒你,我始终没有听懂。”
徐佑佑说:“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万穗儿说:“你就直接告诉我,谁用线牵着你?”
徐佑佑说:“它在遥远的天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经常和它对视,试图用我一尘不染的心灵和它交流,每次都是枉然…”
万穗儿说:“都是你胡思乱想吧?”
徐佑佑说:“我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起它,因为谁听了都会像你这样,把我当成指鹿为马的精病。我怀疑,这个世界上的很多精病都是冤枉的,其实他们跟我一样,都是由于太特别而变成了某种木偶…你睡吧,我不可能天天半夜都被牵去吃垃圾的。”
万穗儿说:“你确定那个东西在天上?”
徐佑佑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万穗儿还是摸不到边际:“你是不是在说…灵?”
她看到徐佑佑在蚊帐中慢慢转过脸,直直地望着自己,突然咯咯咯地笑起来。
万穗儿身上有点冷:“你笑什么啊!”
徐佑佑把脸转回去,说:“它不是灵。虽然我无法观全豹,但我能真切地感觉到,它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阴邪之气,不绝如缕。现在,它就在听着我们的侃侃而谈。”
万穗儿躺下来,不再说话了。
透过窗帘缝隙朝外看了看,天上黑糊糊的,她有点怕了。
这一夜,万穗儿第一次失眠。
寝室里太安静了,听得见时间流淌的声音。
墙角的扫帚没站稳,“啪嗒”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二章三个忠告
很快就放暑假了。
这天,万穗儿在网吧玩嗨了,快半夜的时候才下线,跑回家。
网吧就在万穗儿家附近,中间隔着一座雄伟的过江桥。
大街上灯火绚烂,不会有什么危险,万穗儿最怕的是老妈。在网吧的时候,万穗儿怕她打电话来,干脆把手机关了。此时,她很可能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墙上的钟表,正一分一秒地在等她。这个女人刚刚进入更年期,浑身都是刺。
前面出现一个男子,大约4o岁左右,穿着白T恤,白灯笼裤,白布鞋,他站在过江桥上,双手拄着水泥栏杆,正在朝下望。下面是浩浩荡荡的江水,一艘巨大的货轮正好经过,它没有鸣笛。
万穗儿的脚步慢下来。
深更半夜,这个人站在桥上干什么?想自杀?
姿势不像。自杀的人一般会直直地站着,而且不会看水,而是看远方。至少在万穗儿的想象中是这样的。
这个男子的装束很不生活,看上去甚至有点怪兮兮。
万穗儿慢吞吞地走上了过江桥,这是她必经之路。此时桥上没有一辆车,空空荡荡,只有那个男子和万穗儿两个人。
万穗儿掏出手机,想给豹五打个电话,让他来接自己回家,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豹五是一个地痞,万穗儿实在不愿意求他,这家伙就像狗皮膏药,很是纠缠人。这时候,万穗儿甚至想一直吸气,变成一只气球,腾空而起,从这个白衣男子的头上飞过去…
是祸躲不过。
万穗儿大步朝白衣男子走了过去。
白衣男子一直专注地看着桥下,并没有转过头来。他的衣服太白了,在黑暗的背景中有点晃眼。
万穗儿经过他身旁的时候,心跳越来越快。她有一种直觉,他肯定会转过身来,对她说点什么,果然,白衣男子转过身来,朝万穗儿笑了笑:“小姑娘,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
万穗儿停住了脚步,紧张地盯着对方,没说话。
此时万穗儿看清了,他的脸也白,好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底。脖子长长的,好像被强力拉扯过。另外,他的T恤上印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字“你”,后面空了三个字——你□□□。
白衣男子说:“我姓谢,这是我的身份证。”一边说一边掏出身份证,递给万穗儿看。
这个举动太怪了!万穗儿后退一步,问:“你想干什么?”
白衣男子说:“我来卫城打工,没想到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现在我身无分文,两天没吃一口东西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万穗儿放下心来,对方顶多是个骗子,只要不是歹徒就好。她没有多想,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