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终于化成小声嘟囔,“去就去,还怕你不成。”
程清和早就行至远处,朝她们招手。
论在京城的势力,程王府同荣亲王府不相上下,而程王府的宅邸占了京城的东角,却是荣王府的好多倍大。
除了背靠着山麓,更有天然活水引到池塘里,四周青葱环绕曲径通幽,若不是高高的王府围墙隔着,误入还只怕以为是到了世外桃源。
一入府,荣瑛便要求程清和领她们四处去看,她还是头一回见识这传说中厉害的程王府。
程清和只得应下,带着她们四处转悠。
几个王爷的住所都被相应隔开,每入一地风格般截然不同。
程清肃的住处一尘不染,房间一个挨着一个,只留着最大最宽敞的作了卧房,最东面明亮的作了书房。
而程清璿的住处则隐在片竹林后。
程清雯郡主的闺阁在王府深处,她此刻道是烦闷找异姓的哥哥玩去了,同宫里推脱说是身子不适。
荣瑛被这冷清的阵仗给惊到。
以往在荣王府,随处可见丫头们成群的聚在一起偷懒、聊天的,可程王府却是人丁稀少。
人少也罢了,偶尔碰上个仆人杂役却还是低头而行,见到程清和便只请安,当她们是空气一样,招呼也不打就匆匆路过。
程清和哂笑,说这是大哥的作风,王府上下皆非礼勿视。
五人走走停停,有个高个男子不知何时出现,总在一定距离跟着,大冬天竟然穿着火红的薄衫,头发、下巴、鼻子都被很好的包在红色的头巾里,只露出两只狠戾的眼。
程清和说此人是二哥的手下,名唤赤炎,有人来肯定不放心来看看,当他不存在便是。
幸好若芸好心不重,粗略看了下便跟上程清和,也更敢同他搭话,光见着他两只非比寻常的眼睛便自觉地和他保持距离。
一圈下来,日上三竿,那赤炎不知何时不再跟着了,正如来时一样,走也无声无息。
若芸觉得似程清和这等好玩的性子,倒真的不愿呆在此处。大雪覆盖之下,程王府安静而优雅,似乎更合适那淡然的程清璿吧。
程清和终于将她们领至花园,石桌上摆着菜肴,凳子上也铺上了软垫。
荣瑛逛了半日的确饿了,兴奋的跑去,却发现不过是寻常吃食,兴奋劲儿一扫而空。却见若芸同程清和自然的坐下,只好一点不嫌弃的动着筷子,又招了晓红小翠一同坐下。
“对了对了,差点忘了。”程清和见两人意兴阑珊,秘兮兮的伸手,自桌下提了两壶酒上来,另一只手的指尖则夹着几只酒杯,一副气的模样。
荣瑛同若芸面面相觑,正吃得无聊,见他拿来酒忽然有了兴致:“什么酒?”
“大哥上朝去了,这地窖里都是佳酿,快来试试看青梅酒,我特地找了点不烈的。”他说着便放下酒杯,提壶就倒。
晶亮的液体渐渐盈满,酒香飘散。
若芸伸手一摸是温热的,竟也有些兴奋起来:“你何时温酒的?”
程清和色顿时得意,摸了摸后脑道:“方才在桌下木桶里早烫着的。”
说着便催她们尝。
若芸微笑着抿了口,清冽的酒香就在舌尖弥散,浓郁而有些回甜。
程清和眯眼笑看她俩反应。
她冲他笑笑,一饮而尽,这果然是好酒。
记得小时候吵着闹着要爹爹给她也尝尝,爹爹举了筷子点到她舌尖,她便辣的直流泪叫嚷着上当,爹爹朗声大笑,一旁的母亲则笑着替她擦拭。
一袭温存自心头涌起,却又转瞬即逝。
斯人不在,酒却温和芳香。
“哇,好喝!再倒再倒!”荣瑛喝完双目晶亮,忙催着再要一杯。
“小姐,这个酒好喝!”晓红也笑着赞叹。
“还是咱们王府的更烈。”小翠护短轻语。
荣瑛连喝三杯,兴致高昂:“不如行酒令?”
“人少怎么行,笨。”程清和白了她一眼。
“你……”荣瑛又涨了脸,气鼓鼓的道,“你非要同我过不去,本郡主偏要行酒令,每人轮流拿这钗子转,转到谁谁就要点名回答问题,繁简皆可,答不上来就要喝!”
说着自头上抓下一只琉璃粉钗来,又摘下鬓上的贴花扣,扣住钗身当转轴,搁在圆桌上。
“怕了?”荣瑛朝程清和挑衅微笑。
“谁怕谁!”程清和不甘示弱,抬手击掌命人撤了碗筷。
荣瑛伸手转动珠钗,钗头停住指向自己,忙面露气之色,冲程清和道:“本郡主就点名你回答,程清和你按月花多少银子在酒楼赌坊?”
“这……”程清和面色微红,按理说这银子月度是糊涂账,给大哥知道可不得了,只得咬牙道:“不告诉你!”
“喝!”荣瑛一拍圆桌。
程清和仰面干下。
轮到若芸,钗头这回指着程清和。
“你喜欢什么颜色?”程清和瞧着她,张口就问。
“藕荷。”若芸想也不想、坦然对答。
程清和点头,伸手转钗,钗头指向若芸。
若芸干脆面向晓红,道:“晓红最喜欢什么人?”
“当然是小姐!”晓红得意洋洋的宣布。
转到小翠,她便只能同晓红问起了无关痛痒的问题,而每每转到若芸,若芸都让晓红应答,程清和则点名问若芸的喜好,荣瑛倒是把程清和那笔烂账扒了干净、似是知道他平日头疼什么。
程清和终于烦躁,命人添了酒,开始转而问荣瑛最喜欢谁、何时出嫁免得为祸,可荣瑛身为郡主哪能回答他那些,气红着脸将面前的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人喝多了便开始胡言乱语,晓红小翠嘻嘻哈哈,最后连若芸也在荣瑛“曾心仪过谁”的问题上败下阵来。
待到夕阳西下,寒风大起似又要下雪,主仆五人晕晕乎乎、东倒西歪的行至后院。
程清和命人从天福酒楼送了菜肴来,可众人喝的半醉竟没人动几下筷子。
他干脆张罗着去点烟花,可左点右点就是点不着,荣瑛讥笑他是烟花进水,两人拌嘴闹作一团。
若芸挥手让他赶紧修烟花,自己则起身走动,后院依山而建,挨着便是竹林,竹子被大雪压的弯下腰来,静悄悄的。
空中明亮点点,洁白的雪花如仙子般婀娜的舞动着,轻飘飘、软绵绵。
她欣喜伸出手,那白白的羽毛片刚接触到她的掌心便化了,留下的只有雪水,透心凉。
远望连排的屋子,她好好打量着程清璿的住所。
房间不过只有几间,屋顶一片银白,台阶上也都是雪,除了她方才踩出的脚印外,其余的皆平整泛着柔和的白。
她不禁抿唇而笑,这银光素白,倒是很衬程清璿的淡雅。
她举起袖子,仿佛有丝竹奏乐之声。
借着灯光掩映,若芸除去斗篷、露出藕色的衣裙,素面简发,闭目含笑,脸颊上染着绯红,扬手起舞,脚下踩着节拍,步履轻快。
雪花纷飞,身影同那雪景融为一体,仿佛画卷。
眼前掠过了钟鼓齐鸣的大典,丝竹喧闹的酒宴。
曲声婉转,背景换成了冬日的暖阳,爹爹含笑而立,微微颔首看她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