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手。可想过,皇上会伤心?”
“伤心?”莫晓晨眸光一闪,旋即黯淡下去,最终成了不屑,连声音也变的轻而无力。
她沉默许久,若芸只以为她不想再回答,可莫晓晨却忽然坐正。像是下定决心那般幽然看着她,缓缓的道:“本宫的孩子是被害死的,但皇上却不信。皇上不信我闻的燃香里有夹竹桃粉,也不信我用的枕头给人灌了檀香木屑。洛怡然栽赃林暮烟,皇上既没有治林暮烟的罪,也没有怀疑别人……”
若芸听她道出过往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我知道,作为皇上,前朝大权为重,无论当初是谁,都必须忍下。”莫晓晨搁在茶桌上的手缓缓收紧。忽然面露痛楚,几乎从牙缝里恨恨着道,“可那是我的孩子!可那是我和他的孩子!为何他能如此不闻不问、处之泰然?!为何我接连得手,他也能无动于衷?你可曾见过他伤心?!”
莫晓晨语气急促、眸光狠戾,若芸瞧着她忽然变得狰狞又旋即茫然无焦的眼眸,心中瞬堵,隔了许久才缓缓开口道:“因为……因为皇上以为,他杀孽过重,所以天降责罚……”她说罢,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莫晓晨顿时怔住,震惊之色溢于言表,瞪眼看着若芸,后者则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无人说话,也无人动作,时间仿佛定格,空中渐浓的除了那甜腻的桂香,还有莫昭仪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所以说……你一面替皇上着想,一面又恨着皇上。”若芸微微阖眼,心中五味陈杂,虽不能有切肤之痛,可看着莫晓晨的失落,也能体会一二。
莫晓晨并未回答,而是呆坐着、微埋着头,眼若有若无的看着门外刺目的日光,将泣未泣、形漠然。
“你没有害王涵的孩子,可是因为我这些日子以来的查案?” 若芸并不理会她的失魂落魄,当问则问。
莫晓晨闻言,这才收回目光,稳了稳心,点头道:“你若能替我报仇,我可以放过王修容的孩子!”
“你知道我为了让胡舒儿清醒、供出主谋,必须揪出害她之人,所以你故意站出来,是么?”若芸蹙眉,想起了王涵的那句“女子虽弱、为母则强”,眼前的莫晓晨为了替子报仇,竟可以拼上自己。
“她自害了我之后便偃旗息鼓,等了这些年,我好不容易等到她按耐不住、再次出手……”莫昭仪面露狡黠,冷笑一声,“你依靠着异姓王的手段,早晚会查出我的所作所为,还不如将计就计、以此报仇。”
若芸暗自心惊,大约知道了她所指何人,却并不打算一口应承:“我并非那般可靠。”
不料,莫晓晨却不为她的拒绝所动,对着若芸肯定的点头,急切道,“贤妃娘娘聪慧异常,入宫后更是别具匠心、辅佐皇上,单凭你能用那发光粉末,我便知晓你定能如我所愿。”
若芸脊背僵硬,有些进退两难,苦笑着叹息:“我尚余三日,且只能秉公处理。”
“那便够了。”莫晓晨无畏无惧,自袖中取出一份信笺递给她道,“这是来龙去脉,我已签字画押。我昨夜便悄悄贬斥落霞居宫人、只余三名宫婢,我一人服罪即可。”
若芸忙接过来,粗略看后心惊不已。收笺入怀,忙道:“你既知那人出手,可知线索?”
“你尚在永安宫时,彤月宫宫人忽然造访香兰居。”莫晓晨斩钉截铁的道。
若芸“嚯”的站起。面色微白,脱口而出:“楚如兰!”
“不错,一丘之貉。”莫晓晨点了点头,面露狠毒之色,“你势必抓住这次机会!”
若芸触及她骇人的目光,一瞬仿若有汹涌的情感扑面而来,恍然大悟莫昭仪为何对后宫嫔妃不妒、不恨,只因她满腔的愤恨都给了同一个人——德妃洛怡然。
“那……莫昭仪,可要再向皇上报复?”若芸低低的问道。
莫晓晨目光闪烁,张了张口终于未答。
若芸看着莫晓晨的变化。忽然有些明白,眼前的女子其实并非真的恨皇上,相反她不过是一石二鸟顺带替皇上除了心患,而王涵的爹是忠臣良将,她介于此也才没有真的下手。眼前人只不过是伤心——因皇上的不信与不顾。伤心罢了,而这一伤心便是数年,全部隐没在平日的笑颜雅雅、顾盼飞,甚至对宫妃毫不介意的伪装之下。
若芸想着,长叹一声,觉着莫晓晨的绿萝锦衣越发刺目。
“皇上驾到!”常德苍老尖细的嗓音响起,打断了若芸的思绪。
莫昭仪听见传唤。面色倏白,默默跪于堂中。
“晓晨,他们所言你谋害皇嗣,可是当真?!”荣锦桓人未到声先至,语气饱含不信与质疑。
若芸眼瞧着荣锦桓浓眉紧锁、大步流星的闯进厅堂,身后急急忙忙跟着晓红。未等莫昭仪开口,边行礼出声道:“皇上,此事容我接手……”
“接手?”荣锦桓站定后冷冷扫了眼若芸,又看着跪着的莫晓晨、伸手抬起她的下颔,怒道。“你告诉朕,是否是真的?”
莫昭仪无惧对视,坦然道:“皇上,臣妾有罪。”
“舒儿的孩子是你害的?用香料混合之法?”荣锦桓沉声问着,手上的力道骤然收紧。
“是,皇上,臣妾有罪。”莫昭仪微微点头,并无半点痛楚之色。
若芸看了看荣锦桓身后朝她比划的晓红,便知荣锦桓初始应是不信,将来龙去脉向晓红问了个透彻,听闻证据确凿、昭仪认罪,这才火速前来。
“为什么?”荣锦桓轻声问着,语声陡然转凉,随即怒道:“为什么?!”
他猛然松手,莫晓晨便顺势跌坐在地,她慌忙垂首,再次跪正。
“朕这么多年,难道给你的还不够?宫中唯属你最得宠、过得最舒坦,就连莫老头朝堂上公然驳斥,朕也没有因此为难你!你这落霞居的名号,也是朕特意恩准的!为何你要如此待朕?!”荣锦桓指着她哑声质问,近乎歇斯底里,目光骇人。
“皇上明鉴,臣妾查出,莫昭仪是以为那些嫔妃的父亲已位高权重或为皇上心患,恐孩子降生,又造外戚之祸,才甘愿一己之力、背负罪名。”若芸顺势在莫晓晨身旁跪下,瞅着荣锦桓阴云密布的脸庞,飞快地道,“王修容安然无恙,便是最好的证据。”
“放肆!”荣锦桓出声斥责、怒目而对。
“皇上,请责罚臣妾。”莫晓晨出声,平静的道,“臣妾的确谋害皇嗣、难逃罪责。”
荣锦桓盛怒之下,眸光一动,竟反手打去。
晓红惊呼一声,竟下意识上前将若芸扯开,与此同时,那记耳光伴着清脆的响声落在莫晓晨脸上。
莫晓晨白皙的脸颊顿时出现了红印,她面不改色、缓缓直起身,依然跪正,叩头道:“皇上,晓晨死有余辜。”
第二百零八章 刻不容缓
“皇上,胡婕妤疯癫,恐与此事有关,我正要带莫昭仪去胡婕妤处,事关林姐姐清白,还请皇上延后发落!”若芸心惊未平,便一把推开晓红跟着叩首,接着仰面恳求,又时不时的看向荣锦桓身侧。
常德当即心领会,忙凑近荣锦桓道:“皇上,贤妃娘娘言之有理,何况昭仪娘娘同皇上相伴数载,又失去过孩子,恐是一时糊涂、蒙了心智。”
常德的话仿佛如当头棒喝,荣锦桓缓缓从盛怒中清醒过来,转眼死死的盯着莫晓晨的发顶,双手握拳,关节咯咯作响。
厅堂中的人皆大气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