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赵天瞅着军医将荣逸轩在榻上放平,沉默多时已然悲痛万分,对着侧坐的萧皇后抱拳道:“皇后娘娘!王爷被方才女子欺骗饮下毒酒,这些人都是皇上派来的,皇上居心叵测,还请皇后娘娘下令诛杀此等人!”他到底不敢妄动,只伸手直指顾尹昭等。
不料,萧皇后却端坐,面上无悲无喜,瞅着荣逸轩紧闭的眼眸,缓缓道:“赵将军,你身为父亲麾下大将,让哀家二子相残是何意?”
“这……皇后娘娘,您当初一心要让王爷登基,难道……”赵天顿时惊惧不已,不知该如何接口。
“当初?”萧皇后冷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感慨,抓了膝上的衣物,举目沧桑,“当初哀家若无此执念,眼下便会是一派祥和之家。哀家只当那些拥立轩儿之人皆是对萧家衷心,却不料先皇赐死,他们不是舍哀家而去便是视轩儿烫手,桓儿呈给哀家的供词,多半是出卖哀家、对荣亲王落井下石之语。”
“皇后娘娘……”赵天的苍劲忽然成了无力,呼唤一声完全哽住。
“哀家想知道轩儿的状况,桓儿便顺意送来,可无论哀家求情也好、威胁也罢,他再也不肯见哀家……”萧皇后凄然苦笑,抬手指着荣逸轩道,“哀家只能眼睁睁看着逸轩一步步至此,赵天你说,哀家现在是命你打着轩儿的名号、去杀了桓儿,成千古罪人么?这杯毒酒,哀家多想替他饮下!”
赵天听她的自称和据理,便知那年京中早是一边倒的局面,皇上并非强夺皇权而是早有把握,而恰恰因为皇上未赶尽杀绝,反让荣王爷借着肃清余党的作为站稳脚跟、有了与全权的假象,可胜算根本一直都捏在皇上的手心。
他戍边多年毫不知情,连在京的荣王爷也蒙在鼓里,他现在听萧皇后讲来竟也无言以对,方才肆起的杀心如明火入水、悄然湮灭。
“太后娘娘……”胡玉儿泣不成声,面白如纸,一边守着荣逸轩,一边扭头朝萧皇后禀报道,“王爷他没气了……”说着哭声都哑了,只簌簌的落泪。
“太后娘娘,王爷被妖妇蛊惑饮下毒酒,怎能作罢?!”赵天终于改了口,看着萧太后的无动于衷,根本不解。
“谁都看着荣王爷是自愿喝的,赵将军一口一个妖妇实乃血口喷人。”顾尹昭饶有兴致的蹲到榻旁,瞅了瞅双目紧闭、气息全无的荣逸轩,干脆席地而坐,“王爷若想还此情谊,谁也拦不住。”
赵天正想怒,却见萧太后闭目静候,周遭的几人都自觉的噤了声。
若芸站累了便坐到木桩上,眼瞅着日落入夜,明晃晃的月光照的人无所遁形,营地的火把星星点点、绵延不绝,外头的将士不知大帐内的变故,按部就班的练操与巡视,偶有交头接耳尽是谈论着突然前来的王妃与顾大人。
大帐内忽然传出胡玉儿的惊叫,若芸置若罔闻,反倒释然一笑,伸了伸胳膊舒展一下,按顾尹昭的路子,定是掏出了备好的御印。
若芸按着营地大小估算着士兵数目,点着火把的光亮眼睛便有些湿润,她曾一味的想逃离是非,误打误撞跟着百泽在西离走了遭,不想却越卷越深,到今日的局面,她莫说逃开,即便有人让她置身事外她也不能了。
她瞪着月亮直到双眼发暗,呆坐不知道多久,大帐厚重的门帘被掀开,有人一眼发现了她、径直朝她走来。
“王爷好命,喝了毒酒居然安然无恙。”若芸朝天眨眼,头也不回的道。
章节目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手足之情
荣逸轩在离她几步远处站定,触目是她独自坐着、抬头望月的寥落身影,并未回答。
“还是王爷明知酒不会死人,才喝的?”若芸目光闪烁。
“浑身僵直、不能视物言语,却仍能听的到声响,这般手法想必是出自怀王。”荣逸轩沙哑出声,嗓音如卸了盔甲般有些无力。
“正是。”若芸终跳下木桩,转身看着他前襟尚留的血迹,幽幽的道,“王爷真的觉得,我是来杀你的么?”
荣逸轩盯着她变幻的色,摇了摇头:“本王认识的苏若芸不会如此,何况你并未正面回答,我将计就计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要如何。”
若芸脊背微僵,想起他喝的那般毫不犹豫其实让她惊到,但他到底赌赢了她不会真的杀他,不禁兀自一笑,低低叹道:“经金殿与天牢,王爷果真心思缜密不少,想必应是明白,皇上对王爷仍有手足之情。”
“你是皇兄的说客。”荣逸轩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劝酒是辅,让本王与母后相见,好让本王死了反扑之心?”
“王爷以为?”若芸这回毫不退却,平静的注视着他越发沉稳的面庞。
“若当初金殿得手,本王并不会手软。”荣逸轩回答的干脆。
夜凉如水,若芸忍不住抱了抱双臂,眯眼看不远处的火光跳动,道:“王爷还能再得手一次。顾大人带来的印鉴虽不是玉玺但也货真价实,只需拟好禅位急诏、盖上御印,这兵荒马乱之时王爷即可名正言顺的挥军。”
“或者甘愿还朝?”荣逸轩抬手出示顾尹昭的折子,凄凉而笑,“金殿谋朝篡位一事可以是皇兄的细心安排,劫囚西逃一举也能是诈敌之策,皇兄给的好退路倒当真冠冕堂皇。拿母后将我的军,我便可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么?”他说着,将折子攥紧。
“你错了。”若芸听着他的讽刺。当即否定,复看他道,“皇上让我做的事,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带太后前来,皇上并不知情。且那毒酒……”她提了口气,万分郑重的道,“的的确确是当初皇上给‘荣亲王’备下的。”
荣逸轩听罢嘴角微动,握着折子的手缓缓垂下,目光幽然深沉飘忽远去。
“御印也并非使诈。”若芸叹息一声,还是打算说全,“实不相瞒,皇上亲征所带人手不足,现被困宣州交界。顾大人接了密报也秘而不发。王爷即便不挥军入京,再过段时日想必能坐收渔利,宫中的常公公再在诏书上盖上玉玺,与王爷的御印诏令两处一合,这天下便是王爷的了。”
她说的轻巧无比。一字一句如鸿毛飘飘,却也如巨石滚落般砸地震彻,让荣逸轩张口结舌、不敢置信的看她。
若芸轻声一笑,颔首道:“皇上虽看似冷血无情,却到底顾着手足之情,当年囚禁先皇后、除掉外戚,也是成全了王爷你。若芸斗胆一问。倘若当初即位的是王爷,你可会认得清人、握得住江山?”
荣逸轩干脆阖眼,双手微颤化拳。
“我也斗胆猜测,王爷大婚之日,皇上布下天罗地网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清平教的动作。谁也无法预测。皇上削了你的封号,也并无传位子嗣的打算,眼下朝中皆是能人,晋王与定州都是时间问题,王爷即位也不会如早年那般凶险了。”若芸说着。忽然警惕的看了看四周。
荣逸轩沉默多时,忽然仰面大笑,笑罢无声,凄凉浸染。
“事到如今,本王可还有退路?”他脱力般扶上桅杆,将顾尹昭的折子扬了扬又再度垂下手,颓然道,“我看到母后的那一刻起,我便知自己这几年根本都是可笑,到头来不仁不义的是我,有情有义的却是他!”
若芸瞧着他的失魂落魄不禁有些怔怔,她虽将道理分析透彻,但多半都是自己推敲而非荣锦桓亲口诉说,皇上到底是心甘情愿的以身犯险、借此禅位,还是太过了解荣逸轩、借此逼他就范,恐怕除了皇上自己谁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