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二十年的岁月又连续地浮现在
她的脑里了。
她五岁失掉了母亲,得着祖母和父亲的钟
,跟着父亲生活一直到祖母病死的时候。祖
母一死,父亲便单身离开故乡到外面去。她被寄养在一个
学校里,那里的校长是她的亲
戚,那时候她才十岁。在学校里,在那个思想陈旧、但
温和的亲戚的照料下过了五年。
这其间父亲的信函成了她的
上的唯一安慰和指导,可是这样的信函来得并不多,因为父
亲在外面参加了革命的活动,很忙,没有多的时间花在
儿的身上。她的生活虽然孤寂,但
是父亲的
依旧温暖着她的少
的敏感的心,甚至使她常常忘却寂寞。寂寞袭来的时候她总
是用微笑驱散了它。这微笑有时候是相当凄凉的,但常常含着温柔的
的回忆。她的不喜欢
多说话的习惯就是从这个来的。不过因为有了温柔的
,或者
的回忆给她带来温暖,所以
她不曾变为一个
郁的
。五年过去了。过惯了亡命生活的父亲忽然又安居在这个大都市
里,把她从故乡接了出来,让她继续在一个中学念书。她毕业以后就和父亲住在一起,跟着
父亲研究文学和外国文。
她在中学毕业的那一年,某一个春天的晚上,她已经睡了,偶然从梦中醒来,听见两个
同学在谈论毕业以后的出路。
一个忽然说:“我看佩珠将来一定会吃男
的苦
,她太软弱了,而且质地平凡,不会
有什么成就。”这几句话刺在她的心上。她不敢咳一声嗽,害怕使她们知道她已经醒过来听
见了这些话。她却用铺盖蒙着
低声哭起来,哭湿了一个枕
。
这样,她也有过和妃格念尔的类似的遭遇了。她也像妃格念尔那样伤心地哭过了。
的心并不是善忘的。她后来也常常想到那几句话,她屡屡问她自己,问父亲道:“我果然是
太软弱,太平凡,不会有什么成就么?”她自己虽然不敢给一个否定或肯定的回答,然而在
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她自己甚至不认识的声音,叫起来:“我不能够是这样。”她还不能够
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呼声。她的父亲似乎更了解她,便回答道:“你还年轻,还不知道自己。
你并不是太软弱、太平凡的
。如果你将来不会有什么成就,那是我的错。我为了自己的事
常常忽略了你,而且不曾好好地帮助过你。同时我的经济能力太薄弱了,不能够让你受很好
的教育。”于是一个微笑驱散了她的不愉快的思想。她被父亲的
感动了。她想只要在父亲
的身边,即使将来没有什么成就,她也并不懊恼。她太
父亲了,因为她曾经从父亲那里得
到慈母般的
护,因为父亲是她的唯一的亲
,而且在五年的长期分别之后,那种渴望使她
的
慕变得更热烈了。
父亲也是很
她的。差不多完全过着禁欲生活的父亲,待
接物的态度是十分严肃的,
平常他很少对
说一句笑话。对于所有来拜访他的青年,他总是拿出父亲般的态度对待他
们,他诚恳地劝导他们,因此得到他们的尊敬。的确,他是值得他们尊敬的,他自己过着极
其刻苦的生活,使
觉得他吃饭穿衣单是为了维持自己的生存来继续工作,他好像是专门为
了工作而生活的。他没有个
的
憎,没有个
的欢乐,没有个
的计较。总之,他有着可
以做一个教主的条件。其实他原来并不是这样的
,不过竭力控制自己勉强做一个这样的
罢了。所以他对待
儿的态度就完全两样。他的笑容只有他的
儿看得见,那是她的特权。
这笑容给她填补了她不曾从
间得到的一切,这笑容把一个父亲和一个
儿联系得很紧密,
而且这笑容使他们更接近互相的信赖了。
她自己并没有明确的思想,正如她的父亲所说。她常常盲目地接受了父亲的思想,不管
这是否为她的智力所能够了解,只是因为她信赖父亲,所以也信赖父亲的思想。然而有时候
她也会怀疑起来,不过她也不去
思。最重要的原因是:从来不曾有过重大的问题摆在她的
面前,一切问题都已经由父亲给她解决了。
的确,父亲是
她的。正因为
她,所以他不愿意让她过他那样的刻苦生活。他是靠着
译书卖文过活的,有时也在大学里教几点钟的课,收
并不多。他让自己一个
吃苦,却使
他的
儿过着稍微舒适的生活。譬如在家里做饭,他自己吃素,却特别为她预备了一碗
。
她了解父亲的心
,而且她究竟太年轻了,不是生来过禁欲生活的,所以她也坦然地接受
了,这或者不能说是坦然,更应该说是感激。总之她让父亲这样安排,又让这安排成了习
惯。结果她被陈真取了个“小资产阶级的
”的绰号,而且被吴仁民拿这个来做攻击她的
父亲的资料。吴仁民因此常常嘲笑李剑虹不能够感化自己的
儿。
然而这两父
过得相当幸福。他们都感到满足,没有什么缺陷,没有什么悔恨。彼此都
成了另一个的唯一的安慰和帮助。是的,彼此帮助,无论在生活上或者工作上。她有时也帮
忙父亲抄录稿件。自然除了这个,父亲还有信仰,还有事业;
儿还有
朋友,在某一个时
期内她和那两个
格跟她的不相同、年纪比她大两岁的
朋友张若兰和秦蕴玉过往颇为亲
密,恰好凑成了陈真的“三个小资产阶级的
”的数目。从她们那里,她也曾受到一些影
响,一些使她更倾向小资产阶级的影响。然而如今她们都离开她去远了。秦蕴玉偶尔还从美
国寄一两封信来,前几天的来信除了报告结婚的消息外,还赞美好莱坞的电影艺术,纽约城
建筑的华丽,汽车的众多,以及夜生活的秘有趣,差不多变成资本主义文明的崇拜者了。
张若兰嫁了丈夫以后就规规矩矩做起温顺的太太来,跟着丈夫到四川去了。这两件事很引起
她的反感。尤其使她觉得难堪的是父亲常常说起“
脆弱”的话。她因此常常对父亲暗
示,她将来绝不做一个脆弱的
。然而怎样才算是一个不脆弱的
,她还不十分知道,
她只明白至少不会是张若兰、秦蕴玉一流的
物。自然在那两个脆弱的
之后,她又有了
几个比较年轻的
友,至于她们是不是脆弱的
,她现在还不知道。
然而如今一个不脆弱的
的典型站在她的面前了。这就是薇娜·妃格念尔。在这个
的面前许多男
诚恳地、感动地低下
,许多青年男
看出了照耀在暗夜里的明星。这太
光荣了。纵然她不能够了解这个
的思想,但是那种热烈的献身
、生死相共的友
和
火一般燃烧的字句是谁都能够了解的,谁都能够被它们感动的,她当然不会是一个例外。何
况她因为父亲的关系还和那些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