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哭过。佩珠也把头掉过
来,她亲密地唤了一声“碧”,便走到碧的身边去。
“我们走吧,”敏命令似地说,他拉着仁民往前面走了,让佩珠和碧留在后面。太阳已
经下了山坡,但是霞光升上来,染红了半个天空。从这条马路望过去,尽头处是一座山,他
们的眼睛看不见山,就只看见一片红光,好像半个天空都给人涂上了鲜血。
“仁民,你看见吗?我的眼睛里全是血,全是血。”敏苦恼地说,声音低,却很沉重,
好像用一把小石子投在仁民的心上似的。
仁民默默地看敏的脸,他突然被恐怖抓住了。他的眼里充满着霞光,他看敏,仿佛敏的
脸上就全是血。过了一会,悲痛的感情又在他的心里升起来,他忍耐不住,就低声问:“你
听见他的歌声吗?志元刚才唱的。”
敏摇摇头,短短地答道:“我的耳朵已经聋了。”过了半晌他才接下去:“有人出卖了
我们。”
碧和佩珠从后面赶了上来。她们走过这两个人的面前,碧低声说一句:“到慧那里
见,”就往前走了。
“我们走快点。”敏说着,也就放大脚步追上去。
不到一会工夫四个人6续进了工会的大门。广场上很冷静,克一个人埋着头在那里走来
走去。
“你们这时候才来。”克看见他们走近了,惊喜地说。
他们不答话,带着严肃的表情走到克的身边,敏低声说:“完了,两个人完了。”
“两个人?”克的脸色马上沉下来。他痛苦地念着这三个字。
“两个人,雄和志元,我们亲眼看见的,”碧接着说。她的火一般的眼光烧着克的脸。
她的声音是严肃的,但似乎又是冷淡的。她看见自己所爱的雄的失去,好像并没有个人的悲
痛。而其实那悲痛正隐隐地割痛她的心。但是另一种感情压倒了她,使她忘记了一切。她跟
着佩珠往里面走去。
“这不过是开锣戏,以后的戏还多着呢。”敏苦恼地说。
“我们到慧那里去商量,”克坚决地说。
“仁民,你马上离开这里,这里现在很不安全,”克走了两步,忽然掉过头对仁民说。
“你自己也要留心,你比我更危险,”仁民关心地回答。他并不害怕,但是多少有一点
痛苦。
“这时候谁还能够顾到安全?我们是不要紧的。你却应当保重自己,”敏的声音渐渐地
变得温和了,他关心地看了仁民一眼。
仁民还想答话,但是有什么东西堵塞了他的咽喉。热泪从他的眼里迸出来,他的痛苦好
像给一阵晚风吹去了。他感激地想:在这时候同朋友们一块儿死,也是一件很快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