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满问他:“你要怎么做?”
李秀满望着郑允浩的眼睛:你要怎么做?要忍耐吗?要克制吗?要委曲求全吗?能承受这样的落差吗?
郑允浩看向李秀满,回望他的眼睛平静地说:“不要放弃东方起的尊严。”
李秀满笑了:“交给你,我没什么可担心了。”
“走吧。”李秀满拍拍郑允浩的肩膀。这位屹立在韩国歌谣界顶端十数年、经历过无数风浪的大人物意味深长地指点他:“允浩啊,好好看着吧,人生还长着呢~”
“是。”郑允浩顿了顿,淡淡地笑意在嘴角一闪而逝,大步跟上前面的李秀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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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金基德拎着行李,牵着小女儿的手走下火车。他仰头看向标注着首尔字样的站牌,身边是匆匆走过的人流。许久不曾生活在人群中,这一切让他陌生如上个世纪。
张哲秀快步迎上来,接过金基德手上的行李,激动地弯腰问好:“老师!您终于回来了!”
金基德语气无奈:“两个徒弟都要拍电影处女作,我这个做人老师的怎么可以把你们丢到一边,任你们自生自灭。”
张哲秀微怔:“您怎么知道我要拍电影了?”
金基德瞥他一眼,脸上写满了“你说呢?”这三个字:“有个人每月都跑去我跟前念新闻讲八卦,你们几个的事情我想不知道都不行。真是……头都快被她念炸了。”
张哲秀恍然大悟,又有点面对老师检查作业的学生的不好意思:“哦!是小师妹告诉您的?她还跟您说这些啊……”张哲秀从o2年开始就有一部电影的想法,准备多时直到今年才将这部《金福南杀人事件始末》提上日程,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完毕就等明年年初开拍。拍摄日期刚好跟金恩和的《向大地头球》重合。也正因为如此,曾经做过《撒玛利亚女孩》副导演、平时挺照顾金恩和的张哲秀才没有接手《向大地头球》。
金基德笑,伸手拍拍张哲秀的肩膀:“走吧。放下行李后,我们先去电影公司。”
在金基德躲到乡下的时候,他的电影公司靠几个徒弟的打理依旧运转良好。金基德一路走一路听张哲秀汇报这段时间电影公司的运营情况,走过会议室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两个熟悉的声音。他停住脚步,伸手示意张哲秀先不要说话,悄悄走近门口。
“……你新修改的剧本里加入了大量观众席的反应,是要表现红魔精吗?”全宰洪把摊开的剧本推到金恩和面前。
金恩和点头:“对。单纯的体育励志片在立意上单薄了点。《向大地头球》的主题是‘除了性命,没有什么能凌驾于梦想之上’,这种直到最后一刻也死不放弃的精师兄你不觉得跟韩国足球的红魔精是一样的吗?而且,车奉君就是我根据允浩哥本人的性格写的,他在现实里东方起的身份也总是跟红色、红海联系在一起。观众很容易就会根据平时的印象建立起‘郑允浩=红海=红魔’的联想。如果将车奉君塑造成红魔精的化身,整部电影立刻就能升华一个层次。”
“可是……”全宰洪有些迟疑:“这是不是有点投机取巧的嫌疑?”
“老实说,允浩哥不是专业的演员。由他一个人撑起一部电影,以他的演技是做不到的。唯有靠本色演出和这些……有技巧有目的的刻意设计才能达到好的效果。”金恩和坦然承认自己的私心。而她没有说出来的是,东方起的解约事件里,那三人对舆论的操纵对郑允浩的名誉始终还是造成了伤害。她不能学他们这种拙劣的手段去洗白郑允浩,就只有借这部电影在韩国路人中塑造郑允浩正直不屈的男子汉印象。
“好吧。”全宰洪勉强先放过这个,说起他另一个方面的忧虑:“但是增加了观众席的镜头,成本就不好控制了。要请很多群众演员,还要配合主演们比赛时的剧情拍摄,无疑给主演们增加了难度,会延长拍摄时间的。师妹啊,主球场的租金很贵的啊!而且你既要拍出大场面的宏大又要有近景特写来展现观众情绪,那么就需要增加很多台摄像机……你要上哪儿去找冤大头给你这么大的投资?”
“这个我有想过啊~”金恩和欣然作答,她翻开自己画的分镜头剧本,找到一场比赛的情节,拿铅笔在全景图上的几处地方标注:“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安排一部摄像机拍摄比赛场地全景。这里,这里,这里……”她唰唰唰下笔,飞快地圈出几个地方:“这几个位置各安排一台摄像机,可以在这些位置安排一些有表演经验的演员承担观众特写的表演部分。这样的话,主演们的表演和看台上的观众可以同时拍摄,节约场地的租金费用。我想观众席上群众演员即使表现失误了,总不可能出现大面积的失误撞车吧。同时动用了这么多镜头,总能够拍摄到足够后期剪切的素材吧。”
全宰洪面无表情盯:“小师妹,我才出道啊……我只拍过一部电影啊……同时指挥二十八台摄像机,你以为我是老师啊!”
金恩和并不是跟每个师兄都很熟的。除了张哲秀因为在合作中给他留下过深刻印象,又因为当时年纪小,才得到了他的照顾。金恩和其实跟全宰洪最熟。毕竟他是在金恩和主演的《弓》戛纳获奖回去的飞机上捡回来的,而且同是金基德脑残粉,共同语言最多。一聊起金基德的电影简直停不下来!所以她大力拍全宰洪的背,拍得啪啪作响,语气深沉地说:“全师兄,你可是导演处女作就受邀柏林电影节的人啊~我相信你!”
全宰洪要哭了:“我不相信我自己啊qq……”
金基德安静地听到现在,终于失笑。
“既然你都想好了,为什么不自己做导演?”金基德推开半掩的门,大步走进来。
“老师!师兄!”金恩和与全宰洪急忙站起身行礼问好。
张哲秀站在金基德身后,望着他的师弟和师妹们笑。
金基德拿起金恩和自己画的分镜头剧本,随手翻了几页看,然后举着剧本对金恩和晃了晃又追问道:“为什么要到处找人执导?这不是画的挺好嘛~”
“可是,我从来没有学习过导演的课程啊。”金恩和不太自信地说:“做编剧就已经让人不信任了,导演需要把握全局的控制力,我做不到的吧……”
金基德放下剧本,盯着金恩和看了一会儿,一直看到她开始觉得心中忐忑不安才开口:“你第一次进入片场是在几年前?”
金恩和想了一会儿,回答道:“大概是十年前吧。”
“你正式出道拍戏有几年了?”金基德又问。
“八年了。”金恩和回答,已经隐约猜到了金基德问这些问题的意思。
金基德望着金恩和,语速缓慢又坚定地问:“这八年来,你拍过多少类型的戏?和多少知名的大导演合作过?去过多少电影节?见识过多少寻常演员一辈子都难以接触到的高超精妙的拍摄手法和导演风格?”
金恩和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金基德这次没有再等金恩和的回答。他表情平静地说下去:“在我32岁的时候,我只是个当过工人、自学过几年画的业余画者,因为没钱吃饭,看到电影剧本比赛有奖金拿才开始写剧本。那之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做电影编剧。而在我第一次自编自导《鳄鱼藏尸日记》之前,我没有受过一丁点电影教育。”
他铿锵有力地问道:“你是我的徒弟,进入电影行业有十年,足以对任何人说你是这一行的专家,为什么不可以做导演?”
“我……”金恩和拼命压抑着自己快要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