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在解放前有段历史是空白,解放后他一直不提,他在文革中说腿瘸是打中央军落下的,我看他像国民党伤兵。”
刘占伍这段话很重要,专案组长心里有了谱,再和马向东接触,做出了退让的姿态:“群众专政领导小组很重视你的意见,马文可以不抓,但是,上级给我们确定的指标不能变,必须在你们刘屯抓来两个人。”
马向东听说不抓他的老爹,立刻变得轻松,革命激情也随之高涨,非常爽快地说:“刘屯的坏人有的是,别说抓两个,抓十个八个都不成问题。”
专案组长说:“这次清理阶级队伍,主要抓钻进革命队伍内部的阶级敌人,对于那些定型的四类分子、右派分子、牛鬼蛇和三反分子,已经受过打击的各种分子,这次先饶过他们。除吴有金外,你再揪出一个钻进革命阵营内部的坏人。”
马向东想说出刘占山,又怕得罪刘占伍,他把刘强举报出来,并把刘强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讲给了专案组长。
专案组长对刘强有所耳闻,断定马向东胡乱整人,他说:“刘强这个人,我们群专领导小组已有备案,这次先不抓他。你看看不抓刘强,还可以让谁代替?”
“让刘志代替。”马向东不加思索地说:“刘志那小子比他哥哥刘强还坏,是个小恶霸,眼睛一斜就想杀人,连我都让着他。这样的人不抓起来专政,对我们无产阶级政权极为不利!”
“刘志干过哪些破坏活动,有过什么样的反动言论?”
“这个吗?”马向东有些为难,低下头说:“就怪我当时没记载,不过,我可以回去总结,用不了三天,我就能整他妈一大捆。”他又说:“不用麻烦你,我亲自送过来。”
专案组长说:“上级要求紧,我们不能再往后拖。”
马向东说:“现行问题我回去总结,咱们先审查他的历史问题。”
“刘志多大年龄?”
“比我小不哪去。”
专案组长瞅着马向东,心里觉得好笑:“这个治保主任整人整疯了!他说的刘志在解放时还穿着活单裤,能有多大历史问题?”专案组长沉下脸说:“马向东同志,我说出一个人,有可能和你的亲戚有关系,希望你冷静对待,以革命大局为重,不要产生抵触情绪。”
对于专案组长的严肃忠告,马向东根本没在乎,心里嘀咕:“把我老爹抓起来,我是怕牵连,不然我才不喜得管呢!别的亲戚和我有啥关系?就是抓马荣,我只当没看见。”
他拍着胸脯说:“我马向东自从投身革命,只认伟大领袖**是我的亲人,对那些反对伟大领袖,对抗无产阶级的坏人,就是我的亲爹,也要抓捕归案,绝不手软!”
“马向东同志不愧是**思想武装起来的革命者,值得我们学习。”专案组长在赞扬的同时给马向东出了一道解答题:“经群众举报,这个钻进革命内部的可疑分子就是你们马家人,你在家族里挑一挑,这个人应该是谁?”
“马向勇。”马向东几乎没加思考,就和专案组长达成共识。他又说:“怎么样,不是我这个治保主任瞎咋呼吧?往大了咱不敢说,在刘屯,好人坏人都在我心里装着。”
专案组长露出微笑,和马向东研究了抓捕的时间和抓捕方式。为了不泄露机密,专案组全体成员和马向东都留在公社,饱餐了一顿白面馒头后,于次日凌晨乘两辆马车赶赴刘屯。马向东要用电话通知他的治保队员,专案组没同意。组长打电话给孔家顺,要求他把治保队员组织好,再抽调十名精壮民兵,到刘屯接应专案组的行动,具体行动没泄露。
今冬少雪,狂风格外肆虐,上午风小些,干燥的寒冷更让人难耐。马向前领着男社员在堤脚下平柳树,因天冷,让社员点树枝烤火,带的火柴少,没点着,马向前领人收工。
刘强走在最后,他肩上扛着一大捆柴禾。家里的柴禾不够烧,他和刘志利用工余时间在甸子边上割蒿草,今天刘志不在平树的社员中,刘强自己往家扛。
刚到村口,迎着吴小兰,吴小兰急匆匆奔向他。刘强扔下肩上的柴,还没弄清咋回事,吴小兰就扑到他的怀里。刘强想躲,又不忍推开。
满脸泪水的吴小兰哽咽着说:“救救我爹,他生、生着病,自己、起不来炕。”
刘强拉着吴小兰往吴家走,急着说:“不能耽误,赶快送医院。”
“我爹在病中被人抓走了!”
“谁抓的?”
“说是群众专政队。”
刘强停住脚问:“马向东是治保主任,他为啥不管?”
吴小兰“哇”地大哭起来,抹着泪说:“是马向东带头抓的。”
刘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吴小兰像抱住救命稻草,哀求刘强:“我爹病得说不了话,无法坦白,弄到公社再上刑,他肯定挺不过,谁能救他一命啊?”
专政队抓人,属执行公务,刘强清楚阻碍公务要承担的后果。但病人赴刑,恐怕挺不住,人命关天,他不能坐视不见。然而,受刑者是他家的仇人,把他家害得不浅,家里人应该盼着这一天。可是,遭难者又是昔日的恋人,苦苦相恋又劳燕分飞,恩恩怨怨难分难解。
面对哭成泪人的吴小兰,刘强不能再多想,大声问:“你爹他在哪?”
吴小兰哭中诉说:“被马向东拖上马车,拉往公社的群众专政队。”
“能走多远?”
“刚出村,到不了县道。”
刘强拽开吴小兰的手,疾步跑向小队,从圈中解下枣红马,翻身骑上,催马出村。
西北方堆下乌云,西北风牵着它走,刘强顶风而上。
枣红马不愧是良种,起步快,留下一路烟尘,在蛤蟆塘和黄岭交界处,横在拉着吴有金的马车前。
马车上算吴有金在内,一共六个人,吴有金躺在车中间,身上压着破棉被,露着头,眼珠在寒冷中艰难地移动。四名队员也嫌冷,把长枪顺在吴有金身边,抄着手,背风蹲坐在马车上。
有人横马拦车,四名队员立刻振作,拿起枪护在马车四周。
刘强在马上怒吼:“把人送回去!”
没有人搭理他,车老板儿抱着鞭杆儿稳坐,拉车的两匹马垂着头。
刘强再吼:“把人送回去!”
四名队员端起枪。
刘强跳下马,走近车老板儿,大声说:“人病成这样,应该去医院,一分钟也不能耽误!”
车老板儿下了车,满不在乎地问:“谁的指示?”
刘强说不出谁指示他这样做。
车老板儿说:“没有指示,我们就不能停车,你把道让开,别找不自在。”
“不行!”
车老板儿坐回车上,一名队员对刘强说:“你半路拦车,应该知道是什么行为!”
“我只想救人,顾不得什么行为。你们看看,病成这样的人,值得往公社拉吗?”
车老板儿回头看一眼吴有金,对刘强说:“我们是按上级指示来抓人,没有新的指示不能放人,这是革命纪律。”
刘强说:“这个我懂,但是什么纪律也不能拿人的生命当儿戏,你们先把他送回去,出了问题来找我。”
“你是谁?”一名队员斜着眼问:“你是刘屯的社员吧?”
“社员又咋样?车上的这个人是我们队长,他不反党,不反对伟大领袖**,没有重大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