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叶绍谦来接她下班。他一路开车过江,驶入浦东一处僻静的公寓。夏小北头一回到他家,原来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都是独门独院的别墅。
很精致的小高层,百来个平方,收拾得十分整洁,可以看出典型的单身男人住家气息,玄关处连拖鞋都没有多余的一双。好在地上全是木地板,又是地暖,夏小北赤着脚走进去,装出一脸失望:“我还想看看豪宅是什么样子呢。”
叶绍谦倒笑了:“行啊,几时我带你去参观有钱人的别墅,爱看什么样的豪宅全能让你看见。”
没想到他堂堂叶公子会住这样的公寓,家里摆设极简单,一整套从宜家搬进来的,连组合的位置都没变过,让她一眼就瞅了出来。客厅里一面52寸的液晶电视,长及脚踝的羊毛地毯上散着几张打开的碟片。
他卷了袖子去厨房拎蟹,边用刷子刷洗还边叫她:“做番茄炒蛋吧。”
她一愣:“不加盐的,你还没吃够啊?”
他哈哈大笑:“是啊,没吃够。”
她走进厨房,冰箱里果然有番茄。顶部的橙黄灯光一打,颜色绚烂似广告图册,红艳艳的赏心悦目,光滑的表皮上还挂着粒水珠,就像情人的眼泪,沾在她手指上,凉凉的。
她看了一会,问:“你天天吃番茄炒蛋啊?怎么冰箱里只有番茄和蛋?”
因为你只会做番茄炒蛋啊。叶绍谦刷蟹的手顿了下,含糊的“唔”了一声就带了过去。
叶绍谦把洗干净的蟹扔进锅里,放了葱段姜片焖上,夏小北笨手笨脚的切番茄。
他靠着厨房门看了半天,感叹:“你这样以后怎么嫁人?”
她没吭声,但转身的时候却扬起了手里的菜刀,吓得他立刻拿手挡脸:“先说好,不许打脸啊!”她在一旁哈哈大笑。他沉默,其实……她拿刀的样子,也挺可爱的。
蟹煮好了端上来,橘红色的蟹壳上冒着一圈圈白雾,光闻气味就让人食指大动。
叶绍谦还开了瓶红酒,她嗤之以鼻:“浪费,拿红酒配大闸蟹。”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那你不喝。”
红酒的劲头大约上来了,夏小北其实一点也不能喝,脸上红扑扑的,说话也颠三倒四:“原来你帮我就为了找免费清洁工……资本家!吸血鬼!你说,一个月两千美元,什么样的家政公司找不来?你就变着法子折腾我……”
他笑嘻嘻:“早上谁说要谢我来着?那房子我给你住,不收房租,你就天天替我打扫打扫,不吃亏吧?你也不能总去打扰你姐姐。”
她脑子晕晕,含含糊糊大约是答应了。他也不再吵她,笑眯眯的盯着她看。
吃完饭照旧是喝茶,叶绍谦的怪毛病。夏小北蜷在沙发里翻他的cd架,一惊一乍的叫他:“你有这张碟啊!我们来看这个吧看这个!”
他俯下身去看,她手里抓着的是一张很老的电影《红磨坊》的碟。
52寸的液晶屏,妮可一身鲜艳如火的红裙,站在城市巴黎的顶端引亢高歌。白肤红唇,金发碧眼,美得仿佛夜间的精灵。
夏小北忽然有些感慨:“妮可也老了。”
他不屑一顾:“都当孩子的妈了,能不老么?”
意外的,她却没有回嘴,黑亮晶莹的眸子里仿佛蒙上了雾气,怔怔的盯着屏幕上的绝代佳人。那一瞬间,忧伤满溢,他几乎以为她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她没有哭,却犯起困来。她酒量不好,酒品却是一流,喝了酒就只会睡觉,倒头下去就是昏天暗地,直到第二天起来头痛欲裂。
她的话越来越少,不再那么聒噪,可是依然让他觉得心烦。直到她的头一歪,倒在他的胳膊上,睡着了。
胳膊上突然一沉,他下意识的想跳开,可是目光碰触到她闭着的双眼,又不忍心。她睡得很安心,侧脸靠在他臂弯里,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长长的垂下来,像两把柔柔的小刷子,一下一下刷在他心头,挠得他痒痒的。她的脸上很干净,没有化妆的痕迹,平日里那些女人总是浓妆淡抹,妆容虽然精致,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算再美也如同隔着玻璃罩子,可如今她就在眼前,真实的,干净的,那么近,只要伸手就能碰触。他想起她被酒液润泽得粉嘟嘟的小嘴,目光下意识的就滑了下去。
他猛然摇了一下头,突然有种想给自己一巴掌的冲动,不假思索伸手把她摇醒:“夏小北,别睡了,我送你回去。”
她惺忪的睁开眼,看了看腕表:“都这么晚了啊……”
下了楼才发现真冷,这季节早晚温差大,她下班才穿件薄衬衫,这会子冻得搓着手指直跳脚。叶绍谦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车灯一扫,正好将她整个笼罩起来,只见他摇下车窗,老远冲她笑:“瞧你冻的,跟小白兔似的,以后记得多穿衣。”
她拉开车门一股脑就钻进去,车内暖气一吹,困意泛滥,她独自坐在后座,没一会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