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看在一个和吴要常一个瘦弱的老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边骂边拍吴要常的背,说:“叫你别抽吧,这旱烟这么烈,活活把你那肺给烧着了!”
吴要常似乎在差点背过气的时候,最后终于咳出了两声,然后只听“咯……”的一声滑过,就像那快要咽气的公鸡似的,那么凄惨地叫了一声,在大家都为他捏把汗的时候,却不曾想他又缓过来了。
他抬起头,刚才还黄不拉几的脸上被憋得通红,眼睛里噙着水,鼻子下面淌着鼻涕。他扯起皱皱巴巴的衣服角,在浑浊的眼睛里擦了擦,然后又揩了揩鼻涕。看到站在家门前的这一大拨人,他苦笑了几下,把烟斗又重新放进嘴里,就那么含着烟斗说:“讨债鬼又来了!”
唐仁彪和宋祖德站在最前面,刚才吴要常的那一通咳嗽让他们心中好一阵害怕啊!他们倒不是担心这老头子真背过气去,而是担心万一这老头子死了,这家的农业税算是永远都别想收了!谢天谢地,这老头子看来经常是这样,到阎王爷那儿打个转,又回来了!
好,既然没事又活过来了,那就谈正事吧!
村委会主任吴要名站到走廊上,对吴要常说:“老哥,今天镇里的唐书记和宋镇长都来了,你看你家这个钱就交了吧,先交后不要的,早交早省事啊!”
吴要名按辈分和吴要常是一个族里面比较亲的堂兄弟,所以他平时都叫吴要常叫哥。
“老弟,老哥不是不交,是真交不上,没钱啊吴要常把一个含烟卷塞进了烟斗,点燃了火柴,又开始抽烟。
他这一抽,唐仁彪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他真怕这老头再来一个刚才那样惊险的表演,真要在自己面前背过气儿去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好在这回吴要常没有咳嗽,平静地抽完了一袋烟。
“老哥,你不是刚卖了夏粮,收入了上千块钱么?怎么就没钱交啊?”吴要名说。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想饿死我是不?就那点钱,我不要买油买盐吃啊?”吴要常瞪着眼骂道。
“你……”吴要名气得呼呼作响。
“老人家,你看你这卖了夏粮,按理呢就得先把这农业税给交了。你这么大年纪了,国家的法律应该懂吧,这抗税不交可是犯法啊!”宋祖德上前一步,和吴要常开始交涉了。
“我抗税不交?哈哈哈,亏你还是个当干部的!”吴要常把烟斗从嘴里拿了出来,放在门槛上使劲敲了几下,只听得“嘭嘭嘭”的声音那么刺耳,敲得这个吴要名心惊肉跳的。因为他知道,这老头子要火之前,就喜欢敲烟斗!吴要常敲了一通烟斗,好歹是把那压在烟斗里的烟灰给敲了出来,黑黑的烟灰躺在泥地上,就像几粒圆圆的老鼠屎。
吴要常那像鸡爪子似的粗糙又黑黄的手又重新慢条斯理地往烟斗里塞烟丝,边塞边慢幽幽地说:“早几年的农业税,我每年都是第一个上交,你可以问问这些个狗日的吴要常指着村委会的那些干部说。
“我这三年为什么不交了?啊?那是因为有些钱,我不该交!国家规定的农业税,我交,可是这两年的税为什么越来越重,一年比一年多?啊?你们在里面加了多少乡村提留款?你们这么做不仅违法,更是缺阴德颁着法子来弄我们这些土里刨食人的血汗钱!你们难道不是爹生娘养的?难道就不怕用了这些钱不得好死么?”吴要常指着面前的这群人破口骂道。
“你个死老头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宋祖德气得简直要抖。
听说镇里的干部到吴要常家里来收税了,一些村民开始过来围观了。
有些人看到吴要常骂这些干部,心里真是痛快,几个年轻人大声说道:“骂得好!奶奶的!”
唐仁彪瞪了那个小年轻一眼,上前一步说:“大叔,我们今天来,希望您能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上级下达的任务,我们要是完不成,没法向领导交代啊!请各位乡亲们体谅一下我们的难度,我们放弃很多其他的工作,专门上门和你们商量这个事情,还请大家都主动地把这些钱交清,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你说对吧?”
“对我们大家都好?哈哈,我看是对你们好吧!你们收到了钱,就可以去分,去吃,去玩,去泡妞,当然好了!”个别年轻人又在一旁打冷炮。
唐仁彪看着他们,在心里骂道:他妈的孙子,别让我逮着你,哪天看老子不治死你!
“大哥,你还是快点交了吧,省得这么多人都围在你家门口,你要让全村人都来看热闹啊!”吴要名说道。
“你个狗腿子,你死一边去!”吴要常骂道。
“你别得寸进尺!你真顽固不化,可别怪我们不客气!”吴要名大声说道。
“呵呵呵,狗腿子要咬人啊?来啊,我这把老骨头还怕你不成?看你能不能咬出血来,来!”吴要常佝偻着身子站到了吴要名的跟前。
“汉奸走狗!”大家指着吴要名骂道。
人群聚集的越来越多,一些村民甚至站到了吴要常家的走廊上。
唐仁彪看了看宋祖德,用眼神示意了他一下。
宋祖德立马对旁边站着的一群镇干部说:“别跟他妈的废话了,进屋,抬粮食!”
宋祖德的手一挥,那些个年轻的镇干部们立马飞奔进屋,像一群蝗虫一样,蜂拥着往里面闯!
“你们这些土匪强盗!我跟你们拼了!”吴要常站在门口,想要拦住他们。却被前面冲进去的几个人轻易地就给扔到一边了。
吴要常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等他反应过来,大部分人已经进入了他的家门,正在房间里搬粮食!
吴要常站到大门口,挥动着手里的竹烟斗,胡乱地打着,眼里老泪纵横,嘴里喃喃地骂道:“强盗啊!土匪啊!丧尽天良啊!你们不得好死啊!”
吴要常的老伴刚刚为吴要常捶了背,这会儿正站在门槛内,被冲进去的人撞倒在地上,看着这些人开始搬房间里堆放着的一袋袋准备卖出去的稻谷,她心痛得立马嚎啕大哭!这些谷子可是他们老两口辛苦了半年一粒一粒收割上来的啊?田里刚插下去的晚稻的肥料还等着拿这些谷子卖钱后再去买呢!
“天啊,你们这是不让我们活了啊!你们这些天杀的畜生啊!”老妇人趴在地上大哭,拖着一个刚要把一袋粮食往外搬的小伙子的脚不放。
“**的!叫你拖老子的脚!”小伙子看都没看,就用脚使劲一踹,把老妇人踹出很远!
这个年轻镇干部的举动,顿时引了围观村民们极大的不满!
吴要常的两个儿子这时也从外面赶回来了,看到父母被一帮人如此欺负,顿时气得咬牙捏拳!
“畜生!竟敢踢打老人!”兄弟俩指着他骂道,走上去把父母扶到了一边。
这两个老实的孩子,根本都没有想过要和这些人拼斗,捍卫自己的权力。
当年的乡村,绝大部分的村民还是本分老实的,很惧怕乡镇干部,即使看着他们抢掠自己的家,也不敢动手还击。
可今天这里站着的一些村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人群开始愤怒起来。
“王八蛋,没有人性的畜生!”大家指着镇里的干部们开始破口大骂。
“乡亲们,他们这样对待我们,我们为什么不还手?我们为什么就要让他们打?为什么就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来抢夺我们的东西?这些都是我们自己劳动的果实!不能让他们搬走!”一个三十多岁的村民愤怒地说道,“他们的头儿就在这儿,我们要让他们给个说法!”
“对,给个说法!”大家蜂拥着都朝唐仁彪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