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顺畅了,又恍惚听见有人叫自家,声音再熟悉不过,努力睁开眼睛一看,才是娘和爹坐在自家跟前,娘正给自家揉胸口,就象小时候一样。只不过娘和爹穿的不是旧时衣裳,倒象是前朝的样子,又像是戏台上的装束,小得猛然醒悟,这不是爹娘走的时候穿的老身衣。再看地方,不是自家的北屋,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所在:窗子上是花格栅,装着透亮透亮的玻璃,一盘大炕,镶着油亮油亮的木炕边,靠墙站着的衣柜也是暗红油亮,天花板是木板的,还雕着攒花图案,这不是从前财主家的屋子么,爹娘怎么坐这里了?小得挣扎着要坐起来,娘和爹赶紧按诅膀,爹说:“俺孩身子还虚,不忙起身。”小得心里一热,泪水就流了下来。哽咽一阵后,小得问:“大得呢,怎么没见他?”娘说:“那不是,恁哥就是不爱说话。”小得微微欠起身一看,见大得头皮刮得亮光光的,蹲在地下端着烟袋抽烟,身上穿着簇新的衣裳,那架势倒像是从前财主家的大少爷。那衣裳有点眼熟,噢,就是大得入殓时穿的老身衣。小得问娘:“这不是咱
家老屋吧,咱怎么住在财主家屋里呢?”娘说:“傻孩子,咱家老屋在阳世里呢。这是阴间,阎王念咱家都是本分人,给咱分了这么好一个阴宅。那财主从前享了大福了,判官叫他在十八层地狱里受罪呢。”
小得心里一高兴,忽地一下就坐了起来。感觉身上一阵轻快,就象从水底升上来一样。睁眼一看,还是自家的老屋,白鲜正坐在身边,泪眼婆娑地摇着自己身子。顿时明白,自己刚才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白鲜说:“俺看恁不喘气了,身子冰凉,还以为恁就这么走了,摇了半天,恁才醒过来。”
小得说:“俺下了一趟阴,是志牛接俺去的,还见了爹娘和大得,他都在那边过得不错。”
白鲜心里一惊,她早就听说过,梦见去世的爹娘或者梦见下阴,这人的阳寿就不多了。
小得说:“俺这两天想见见长山,恁给他说,叫他有空来一趟。”
白鲜含泪点了点头。
“俺这两天就待走,叫木生和水生陪陪俺,往后就见一面少一面了。”
“行,俺这就上学堂里把孩们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