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这一路过来,他都看在眼里,毓灵虽然身子虚弱,却始终小心翼翼的守护着孩子,不舍得他受丝毫伤害,这个孩子分明就是她的心灵寄托,却偏偏是个祸胎,不得不除去。到底是谁这么狠毒,竟然要谋害他心爱的女人和骨肉,让他查出来,哼,必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宇文清岚死死捏着椅子的把手,眼中风云变幻,阴沉可怖。
无机子却视若无睹,径直走到桌案前,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起来,写完看也不看一眼就递到宇文清岚手中,道:“陛下命人按此药方煎好药,让娘娘服下,一盏茶功夫孩子就会流出来。”
宇文清岚神色凝重的接过药方,迟疑的问道:“那……拿掉孩子后,是否会影响到她以后的生育能力?”
“无妨,她体内的毒素大部分聚集在胎儿身上,胎儿流出毒就解了大半,届时我再开一张药方,彻底祛除她体内的余毒,再调理一段时日便很快可以痊愈了。”
无机子交代完毕,就躬身告退,宇文清岚脸色沉郁的攥着药方,半晌,才哑着嗓子吩咐道:“来人,着太医院按照这个方子煎好了药端过来。”
内侍捧着药方走出殿去,匆匆朝太医院赶去,却不知殿门外隐蔽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没。
两个时辰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黑乎乎的汤药送入了建章宫,摆在皇帝日理万机的案前,顿时庄严的大殿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草药味。
宇文清岚盯着那碗堕胎药,心里再次抽疼起来,即位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赐过妃子堕胎药,更何况还是他上心的女子。得知她怀孕的讯息后,他也曾欣喜若狂,也曾满怀期待,然而如今却不得不亲手除去自己的亲骨肉。想起她那憔悴苍白的小脸,她抚着小腹一脸憧憬的微笑,他突然不忍起来,到底该怎么跟她说呢?失去孩子她该有多伤心!
就在宇文清岚左右为难之际,突然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缓缓抬头,窗棂中映出一个婉约美好的轮廓。
“臣妾求见陛下。”门外传来淑妃元蕙芝温婉甜美的声音。
宇文清岚听到殿外淑妃的声音后微微一怔,旋即道:“进来吧。”
淑妃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参汤,脚步轻盈的走进来,她穿着一袭月白色对襟披衫,内衬绣着芙蓉的水红色抹胸,鬓角斜插着一枝海棠花,温婉娇俏,落落大方,看着令人舒心。
由于段皇后因为毓灵出逃一事被宇文清岚责罚禁足,淑妃就成了后宫品级最高的妃子,暂代皇后管理后宫。淑妃一向温柔大方,人缘甚好, 加上谦虚懂事,有什么疑难之事就去请教皇后,所以一个月下来倒也井井有条,没有出大差错。
“臣妾给陛下请安。”淑妃含笑盈盈下拜。
宇文清岚弯腰扶起淑妃,温和的道:“平身吧,这段时日你代皇后管理后宫,辛苦你了。”
淑妃慌忙道:“陛下言重了,臣妾愚钝,不过是尽力为皇后分忧罢了,岂敢妄自居功?”
“爱妃不必谦虚,你做的很好,朕自会奖赏你的。”
淑妃含羞谢了恩,将手中的参汤捧到宇文清岚面前,娇声道:“陛下此次出征辛苦了,恰巧高丽国进献了几株千年长白参,臣妾熬了一碗参汤,请陛下趁热喝下吧。”
“唔,你先放着吧。”宇文清岚心不在焉的说道,歪着头皱眉盯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淑妃顺着宇文清岚的视线望去,装作不经意的惊讶道:“咦,这里怎么有一碗药,陛下龙体欠安吗?”
“哦,不,朕没有病。”宇文清岚摇了摇头。
“那……莫非是毓灵妹妹?臣妾听说妹妹怀了龙胎,还未来得及恭喜她呢!”
宇文清岚见淑妃一脸真诚的喜悦,仿佛真的为毓灵高兴一样,忍不住长叹一声,将无机子给他说的毓灵的情况复述了一遍,“无机子说毓灵的情况刻不容缓,必须马上堕掉孩子,可是朕担心她是否会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毕竟她很想要这个孩子。”
淑妃听完先是一脸震惊,而后又显得无比惋惜和遗憾,她略加思考后,似是鼓足了勇气,道:“陛下,请让我将药带给毓灵妹妹服下吧!”
“你?”宇文清岚惊讶道。
“是的,臣妾愿为陛下分忧。臣妾好歹跟毓灵是表姐妹,血脉相连,情谊深厚,臣妾去的话,好歹可以劝慰一二,让妹妹不至于因太伤心而想不开。”
宇文清岚见淑妃一脸诚恳,也清楚在这后宫里淑妃跟毓灵一向感情甚好,来往密切。相比于自己亲自去,她的同族表姐去劝慰,毓灵应该更能接受一些吧?他确实不愿再面对她怨恨的眼神了。
宇文清岚犹豫了一下,看着淑妃坚定而恳切的眼神,终于缓缓点了点头:“如此,此事就拜托淑妃了。”
淑妃端着药就起身告退,宇文清岚又道:“慢着,建章宫离重华宫甚远,你就坐朕的御撵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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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国大军终於赶在天色完全变黑前赶到了落脚之地,训练有素的安营紮寨。宇文清岚携着毓灵进了中军主帐,很快唤来随军太医为毓灵请脉。
毓灵前一夜噩梦缠身没有睡好,白天一路奔波,又受了惊吓,只愈发觉得身子沉重,浑身酸胀,竟然歪在床头就陷入了黑甜乡。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身旁有陌生人的气息,又有人在轻声唤着自己的名字,但她实在太累了,眼皮像黏住了一般睁不开,只是哼哼唧唧了几声,就继续昏睡了过去。太医请完脉离去後,宝珠小心翼翼的扶着毓灵躺下,又细心的替她盖好被子。
太医退出房门,见宇文清岚负手立於帐外,显然在等他,连忙跪下回话。
“太医免礼,她的情况如何?”宇文清岚问道。
“启禀陛下,娘娘腹中的孩子已有四个月了,胎象很安稳。”太医躬身回道。
他让太医换掉她的避子汤药,差不多正好有四个多月,显然是刚停了药,她就怀上了,而且那时她还在龙城後宫,那麽这孩子的确是他的骨肉无疑了。宇文清岚又问道:“那娘娘的身体怎麽样?”
“这……”太医犹豫了一下,见宇文清岚露出不豫的神色,以为皇帝是关切子嗣,赶忙又禀奏道,“娘娘身子有些虚弱,精神状态也不甚稳定,臣给娘娘开几帖保胎药,娘娘只要按时服药,好好调养,便可无碍。”
宇文清岚微微颔首,大手一挥就命太医退下。
太医退出营帐,这才敢直起腰来,伸手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其实贞婕妤的情况有些不太好,虽然胎象平稳,但她身体太虚弱,胎儿又很大,将来生产之时恐怕会有凶险。然而後宫之中再也没有比龙嗣更重要的了,身为太医自然是要千方百计的保住龙胎,至於为皇帝生子的妃嫔的安危,就只能退居其次了,若能母子平安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两者兼顾,自然以龙胎为重,历代的惯例皆是如此,後宫女子的命运本就跟子嗣紧紧相连,万一有不幸,那也是她们的命啊!
暖融融的烛光下,床上的小女人的小脸苍白得恍若透明一般,紧闭的眼睑下隐隐透着乌青,即使在睡梦中两道眉儿也紧紧蹙着,好像有满腹化解不开的心事。不过是两个月不见,她竟然消瘦憔悴成这样,不过,似乎自从认识他以来,她就一直郁郁寡欢,伤病不断,缠绵病榻。
没找回她时,还想着要怎样惩罚她的私自出逃,但见到她这般模样,却如何下得去手?对她好,她不领情;对她坏,他又不忍心,他们俩可不是冤孽麽?宇文清岚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指尖轻轻滑过她娇嫩的小脸,手掌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她明显隆起的小腹上。
他早已不是第一次为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