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你们一定误会了,染夜查到,灵奈她为了给陛下解毒,每日以血养药,不惜自己去死,怎么又会背叛?其中有隐情也未可知啊。”
众人皆沉默,
良久,普渡似是想到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还是早日寻到流云,再说其他。”
殇
韶关河谷,流云独自品尝着失败的滋味,阎王令发作一次比一次猛烈,然而这些,却比不过被爱人背叛的痛苦。
人为什么会有恨?可能正是因为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才有了恨。从什么时候,萧流云到了这个地步,所谓伤,这便是是伤吧。还是忘不了她么?忘不了那个每次有了危险便抛下他独自逃走的女人,忘不了那个一次次除了欺骗还是欺骗的女人?萧流云,到今日这个地步,也是活该了。
假若不是为了不伤灵奈的心,萧流云完全可以娶了许元夕,这样,徐朗青便不会有这样多的猜忌,让几十万金甲军,死伤在这被血色侵染的妖异的河谷。
正是这矛盾,因此,
当灵奈猛然出现在他眼前时,萧流云真说不清,到底是恨还是爱。对她那些天方夜谈的话,更是一个字也不信。
“流云哥哥,我真的不是有意伤你的,我也不是苏洵派来的奸细,我只是顺着温泉,顺着湖水,就感觉到了你,就来到这岸上,真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萧流云笑了,俊美的脸,苍白的没有血色,一如河岸上的灵奈。自瀚海驻扎地,到河谷腹地,几十里的距离,顺水而下?
“萧灵奈,不,瀚海王妃,如我记不错,今日该是你的大婚之日,你若顺水而来,流云真是想问一句,为何不淹死你,倒也干净。”
“是,是啊,我为何不死,早该死的人,就是我才对,流云哥哥,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求你,恨我也好,杀了我也好,看在宝宝的份上,别送我去瀚海,不要把我推给苏洵,我只求能在这里,只求能在这里陪着你,死,生,我都不再离开。”
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黑落不会撒谎,灵奈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刻在萧流云心上,每日都加深一分,痛到鲜血横流。
薄薄的利刃,紧紧贴在灵奈的颈间。
“流云哥哥,我不怕死,但是,我不想死。”
一滴滴泪,顺着脸颊落在溶着鲜血湿润的地面上,薄薄的剑刃,微颤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灵奈颈间,只留下一道极轻极细的伤痕,微微渗出些血珠。
“流云哥哥,你若是不想听我解释,便不听,我只要跟着你,看着你,就足够了,在瀚海那几日,我……”
“朕不杀你,此生,亦不想再看见你,这声流云哥哥,你配吗?”
萧流云恢复一片冷然,一句“你配吗”,重重割在灵奈心里,比颈间的伤口痛何止百倍。
即便当时顺着那眼温泉而下,被逐渐冰冷的河水,冻得几欲昏迷,亦不像现在这般,生不如死。
湿透的衣服,在数九寒天,已经冻成冰棱,灵奈惨然一笑,吃力的抬手MM已经没有知觉的脸,骨节僵硬的几乎不能弯曲,痛吗?怎的,没有感觉。
萧流云转身不再回头,眼里心中,却挥不去灵奈密密的睫毛上,挂的那一层淡淡的冰霜。步履蹒跚,灵奈跌跌撞撞的跟在萧流云身后,手好冷,冻得冰凉,就算他恨死了她,她也不能再离开了。
“流,流云,你的毒有没有再发作?不要赶我了,我知道自己一无是处,就罚我再为你熬药可以吗?看在宝宝的份上,不要扔下我,不要,”
萧流云终于回身,
“宝宝?萧灵奈,你怎么有脸提宝宝,为了自己的命,带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嫁入瀚海,当真是不知廉耻,还有脸提宝宝?”
萧灵奈扶住剑柄,脸若冰霜,X中却回旋着一股血,几欲喷出,一阵晕眩。
“流云哥哥!”恍恍惚惚,仿若看见灵奈那张恐惧的脸,在眼前一闪,便陷入黑暗。
假如一切,都没有发生,假如可以,多想这一辈子都不要遇上他,这样,该多好。
河谷腹地,已经被瀚海密密围住,多好的计策,哪怕不进攻,只等弹尽粮绝,亦可兵不血刃的胜这一场,只是,面对罗舒强势的反攻,苏洵,等不下去了,下令不惜一切,在萧流云与援兵汇合前,全部绞杀。
“流云,流云?”眼前似乎有光,从什么时候起,天黑下来,就再也没有光了。
“你好些了吗?对不起,营地,已经,已经,不在了,不过没关系,瀚海暂时,寻不到我们的,只要你没事?”灵奈轻轻抱住毒素发作的萧流云,
“你冷不冷?”
远方,驻扎营地的方向,已是狼烟滚滚,什么也无须多言。金甲军誓死捍卫萧流云,拼死,杀出一条路,四处,全是尸体。
没有雪莲,没有水,除了一望无际的草,便是鲜血尸体,和狼烟,
“流云,流云哥哥,我知道你讨厌我这样叫你了,可是,还是忍不住……不如,我再叫你声皇叔吧。”
或许是皇叔两个字,太多蛊惑,又或许,是女子的怀抱太过温暖,萧流云抬起手臂,擦掉唇边的鲜血,只一句,
“你不是,想解释吗,我,听你解释。”
“呵呵,其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很自私,就像对黑落说的那样,不想那么年轻就死,你,永远,永远不要原谅我,不要原谅我,今晚我陪你这一夜,就,权当是还你昔日的恩情了吧,明日,萧灵奈的生死,都再与你无关。”
萧流云看不清灵奈的表情有多苍白,X口一震,肺叶丝丝疼痛,一口鲜血,慢慢挤压而出,顺着唇缓缓流下,看着灵奈细心的将自己唇边的血擦去,天又下雪了么?丝丝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在脸上,是泪还是什么?终是抵不过剧毒折磨着神经,渐渐昏睡过去,唯一铭记的便是女孩眼中的晶莹明亮,短暂,霎那如烟花般绚烂。
曾几何时,夕阳午后的御书房里,她安静的靠在他身边,
“皇叔,我写的字不好看,你说,会不会丢你的人?”
而转瞬,昏暖的夕阳已经消失,黑暗里,她那冰冷的声音又传来,
“呵呵,其实,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就是很自私,就像对黑落说的那样,不想那么年轻就死,不要原谅我,不要原谅。”
彻骨的寒凉,X口生疼。
许久,似又看见月光下,
那个娇小的女孩怯弱的拉着自己的衣带,
“皇叔,你别生气,我其实知道自己中了噬心散,梨容说过没有解药的,我还有一个月的命,我只是在想,我死了,你是不是会开心些,就不会整天想着为你的妈妈和家人报仇了。”
皇叔,皇叔,一声声,终是驱散了寒凉,喉咙感到一阵阵温暖,仿佛大雪过后,春就来了。
天亮了,惨烈的一战,罗舒带着援军,突围了瀚海的包围。
却无力,面对眼前这一切。
空旷的白雪,覆盖了所有的肮脏鲜血,女子安静的闭着眼睛,发丝上,身上,盖满一层白雪,唇却微微笑着,静静的卧在雪原里,怀中安睡的人,是她生命中最后珍贵的,一只手微微弯曲着,雪白的肌肤已经有些青紫,仿若仍在轻轻为他拉好避寒斗篷,而另一只手,触目的不是紫色的冻伤,而是腕上那个丑陋的创口,正搁置在萧流云唇边。夜雪融化的水,混着血Y,一丝一缕,凝成淡红色冰,阳光下,晶莹流转。
像不像,是,谁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