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来的外形与肤色足以使她挑战最刁钻的颜色。绮媛穿着大街上没有第二个人敢穿的紫灰色晚礼服,那淡烟薄雾般的紫灰,犹如一片雨天的云。一头不长的头发烫得丝是丝,缕是缕,丰厚无比,全都往脑后梳去,只捋出一把发束别一只精致的小发卡,这种发型前面突出了她光洁的前额,后面波浪汹涌的是女性的妩媚。
她目不斜视,神态安详而傲慢,对玲瑶的评议充耳不闻,旁若无人地对着来宾释放出动人的微笑。玲瑶讨个没趣,她装出有招呼的样子,晃晃手中的杯子离开了绮媛。九点准,总裁王兆辉出现在宴会厅,玲瑶立即迎了上去挽住他的胳脯,她一双眼睛趾高气扬地四处张望,带着鸡蛋挑骨头的神气。
绮媛觉得饿了,她到了长条的餐桌上,几乎没人吃东西。有一个穿着亚麻色休闲西服的外国男人正挟起一小客牛排,见了绮媛拿着盘子过来,他将铗子的牛排先放到了她的盘中。绮媛用英语道了谢,那人却用中文问道:“你也喜欢吃六成熟的牛排吗”
“怎么啦有问题吗”绮媛改用中文回答“不是的,这牛排做得很地道,真的入口即化。”天啊,他的中文比她还纯正娴熟。那人又问了绮媛叫什么名字在那工作绮媛不屑回他,像他这种没话找话随便搭讪的外国人,在绮媛看来就是个到处猎艳的花花公子。
但没多久,绮媛发现王兆辉亲自跑过来跟那人敬酒,这令绮媛大跌眼镜,她向身边的人打探那人是何方神圣别人告诉她,那是接任施耐德的外资顾问。绮媛惊叹着道:真年轻
隔天上班时,绮媛等电梯时又遇见了他,他穿了件提花圆领毛衣,是时下正流行的一种样式,下面似乎是一条米色灯芯绒裤,头发是天生的金黄色,鬓角剃得很高,侧面轮廓清晰,上下看着都挺干净的。这种干净有着一股拒人远远的傲气,还包含了懒洋洋的派头,它与锃亮的墙壁和温柔的光线相互映衬,显出令人难忘的气质。
“嗨”见了绮媛他主动打起招呼,随之绽出笑脸了。这个笑容,用在女人身上可称之为灿若桃花,用在男人身上,只能说很特别,仿佛消除了所有的陌生与禁忌,仿佛早已熟识,并隐隐地有了些爱意。绮媛镇静下来,并不掩饰她的愉悦之色,轻轻回了一声,你好。
电梯到了,绮媛身上的风衣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鼓起来,有冒失的同事从她的身后抢着进去。她按住衣角,轻松地抬起穿麂皮靴的脚,踩上电梯里面的狸红地毯。电梯门快到关闭时,又跑进来一个。绮媛看到了那个安静而独特的男人;他以懒洋洋的派头斜倚着扶栏。
橘红的指示灯光挟着急速上升的速度在面颊温柔地刷过,绮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男人。他的这张脸似乎有了些生气,嘴角似笑非笑地抿着,眼睑弯弯的弧线显得柔和。又到了一层楼,络络续续地走掉一批,只剩下绮媛和那个男人。
他却倏地转了身,拿眼睛对住她,然后很认真地打量起她来,这种职业化的审视不带温情也没有猥亵。
“你叫陈绮媛,是这里的财务总监。”他不易察觉地笑了笑。绮媛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微微笑了笑,好像挺自然的。他凑近了绮媛,用低而圆滑的嗓音说我是新来的。绮媛点点头,为这个陌生男人的欣赏的目光而不知所以然地愉悦起来。
她注意到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指甲毫无藏污纳垢之嫌。突然意识到自己盯着一个男人的手指,她忽然有些脸红。装做看着电梯里贴满了的一些呆板而又印刷精美的灯厢广告,神情散淡而平和。“也许我应该向你提些建议,今后报销的时候不要那么多的繁文缛节,这很影响效律的。”他说,绮媛反应过来,轻轻咬着牙说了一声:是吗。
“你是知道的,现在处于何种节奏,我不像施耐德,他喜欢的那种死气沉沉,这跟我格格不入,我才三十多岁,我喜欢明快、年轻人的节奏,我提这要求不过份吧”他滔滔不绝地说。
“你说你三十岁了”绮媛问,她一直仁立在电梯的扶栏边,一手插着口袋,斜倚着身子看墙壁,墙壁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些满地都是的广告。
“准确地说,我已过了三十三岁的生日了。”他看了看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寒水沥沥。“怎么称呼你”绮媛镇静地盯着他。
“叫我贝尔。”他叹了口气。她笑了,没有人为自己的名字而叹气的。除非是通缉犯,要不就是臭名昭着“好了,贝尔,你说的这些我都记起来了。”年龄上的优势让绮媛的口气变得随意了起来。“什么时候解决”他追问了一句。
鬼才知道呢,她心里说。
电梯到了达了他们的楼层,绮媛率先出了电梯,他跟在她的后面,一直跟到了她的办公室,绮媛背靠在真皮的转椅:“贝尔,你要有耐心,正常的审批手续还是必要的。”
“我一刻也等不下去,要不,我就一直跟着你。”他竟有些愤慨地说,绮媛淡淡地说:“你请便。”
让金发碧眼的贝尔缠上了,绮媛觉得她再也没有以往上班时悠然自得轻缓自如了的节奏了,每天贝尔都会出现在她的办公室,已不再为那该死报销喋喋不休了。绮媛已让伊妮将他的报销凭证全都拿来,她亲自地审核,发现贝尔除了一部山地车外,全是健身器材,甚至连那笨重的哑铃也从美国带了过来。
绮媛还是批准了他的报销单据,这足于让他喜出望外。于是,这成了他把绮媛引为知己的籍口,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如同以前施耐德刚来的时候,也总是千方百计地想约她一起吃饭喝酒。绮媛不是贞女烈妇,在这物欲横流情欲泛滥的年代,绮媛也曾有过浪漫风流的婚外情。但她不像时下的女人们那样,总是为了寻找上的刺激和一些古怪的男人在一起,做一些有趣的罕见的冒险游戏,而且对自己泛滥的情欲观念毫不羞愧。
这天早上刚上班,绮媛就批评伊妮身上的超短裙子,她正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伊妮给她端上了咖啡,一脸无动于衷:“我这招惹了谁”“招惹谁你自己心里明白,你的那点小心眼,我能看不出来。”正说得热闹,玲瑶拿着一叠需要复印的数据资料就进来了:“陈总,得准备个会,王总的意思是由我主持,下属各分公司的老总参加,汇报今年的业绩和布置明年的计划。”
“这么大的规模,我搞个预算出来。”绮媛耷拉着眼皮说,她对天生丽质体态窈窕的舞蹈演员一直心存偏见,她认为所有的貌美的舞蹈演员都盛气凌人拿姿作态的。玲瑶虽说早就不跳舞了,但保持着舞蹈演员的特征。
“哎,我说,陈总,没留意你多长时间啊,你怎么又胖了”玲瑶发出了这样的惊叹,引得绮媛心里一阵厌恶。本来手里拿着给她的茶怀,自己喝了一口。
“是嘛,”绮媛还是想掩饰,“可能最近过得滋润了,不是说心宽体胖吗。”
“那你可得小心,”玲瑶认真地说,“这个岁数胖起来,恐怕就难减了。”
不知为什么,玲瑶的劝慰尽管出自关心,也让绮媛听上去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她打量一下玲瑶,发现她也瘦了一些,但由消瘦带来的几分憔悴恰到好处地使玲瑶增加了点点忧伤,这忧伤让她看上去比从前洒脱,有味道。
“这么巧,都在。”这时又进来了贝尔,他跟她们三个女人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哎,王助理,晚上干吗啊”贝尔故意把话说得大大咧咧。
“这好像是我自己的事。”玲瑶故意做出天真的笑脸,声音很大地对他说。
“我请你吃饭啊”贝尔的声音几乎有些不自然了。
“为什么啊”喜欢夸张的玲瑶故意在绮媛跟前先抛出的一个小手腕。“吃顿饭还得为什么多累啊。”贝尔这时希望别人,管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