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重重一拍榻上矮几,「该死!!」************霸州,文安县。
听闻朝廷专门派了人来为颜氏旌表节行,前几日还一直岑寂的陆宅立时热闹起来,许多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亲眷纷纷上门吊唁,连多年不曾出过宅门的几个族中长老都被人搀了出来。
「丁老爷朝廷重臣,国之干城,大驾贲临,草民等行动怠慢,迎接来迟,万望丁老爷宽恩恕罪,不念草野之人礼节荒疏之过」陆家族长年过古稀,风吹都能倒地的身子骨,颤颤巍巍领着族中几个长辈管事跪了一地。
「长者请起,本官此来是奉圣命,为陆门颜氏颁赐朝廷旌表,尔等无须多礼」甭管心中多不待见,丁寿还是作出一副与人为善的亲和笑脸。
「皇爷爷天恩浩荡!!」也不知那衰朽的胸腔里如何能发出恁大叫喊,惊得丁寿一哆嗦,只见老族长老泪纵横,悲戚道:「只可惜老朽那命苦的侄媳妇,十里八乡远近亲友,谁不晓得她贤惠节行,怎想她这一去京城便不回返,客死异乡,陆家门里从此少一贤妇,可怜可怜啊!」一众老朽族人皆是唏嘘不已,提及颜氏便交口称赞她往日好处,好似前几日将人拒之门外,冷嘲热讽的另有他人一般。
丁寿在旁冷眼旁观,他早从颜氏那里听过这群人的行径,如今竟还做这场苦情戏给自己看,当二爷是棒槌不成!既然给脸不愿接着,那就跪在地上继续演吧!「进士公,里面叙谈」丁寿对跟着一起抹眼泪的陆郊道了一声,便径直向宅院里间行去,将一众干嚎的老家伙们丢下不管。
「丁老爷……」陆家族长等人眼巴巴瞅着丁寿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影儿,众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人家方才让自己起来时没跟着应声谢礼,如今人已走了,自己若是站起来,万一那位年轻贵人回来怪罪,陆家上下吃罪不起,可若就这么跪着,自身这把老骨头怕是也撑不住啊!「几位大老爷,您看……」
老族长满眼乞求期盼地望向同行而来的知州、知县等一干人,指望他们能解了眼前困境。
「大人,这几位也都是县中乡绅耆老,若是跪出什么闪失,对百姓也不好交待,您看……」丁寿来头太大,文安县令也不敢轻言,只是将问题抛出,由上官拿主意。
霸州知州郭坤看着一众人等可怜兮兮的情,默忖片刻,便道:「大金吾远道而来,末及洗尘,你等速去安排准备,不可怠慢」「老朽等明白,谢大人」千恩万谢,陆家这几位老爷子互相搀扶着起身,忙着去准备接风宴席。
待闲人退避,郭坤示意文安知县上前,低语道:「朝中言说这位大金吾喜怒无常,行事惯常出人意料,你我需要小心应对」「下官明白」文安县令连连点头。
************丁寿直走到陆家内堂,才大马金刀往椅上一坐,向身旁座位延臂一指,「进士公,请坐」尾随进了厅堂的陆郊欠身一礼,「学生不敢」「进士公在自个儿家里还这般客套,岂不显得咱喧宾夺主了?」丁寿笑笑,歪头示意,「且坐下,丁某还有事相商」陆郊这才告罪一声,挨着椅子坐下,静候丁寿下文。
「令堂棺柩送达,待殡期过后,便要入土安葬,进士公按制需在家守丧,待除服之后方能入朝为官,这段时日可要耐得住清闲寂寞哦……」陆郊连忙起身,郑重道:「大人放心,学生定当依礼守制,断不会有悖礼逾矩之行」「且坐,且坐,」丁寿安抚招呼陆郊再度坐下,微笑道:「丁某不过是提醒一声,并非信不过进士公,待守制期满,吏部选官授职,进士公有何难处,尽可来说与丁某听,该帮衬的,丁某自不会推脱」丁寿究竟有多大本事,陆郊算是亲身领教过,闻言立即喜出望外,起身行了一个大礼,激动道:「大金吾厚爱垂怜,学生感激不尽」「大人稍待」陆郊突然扔下一句话奔入后堂,丁寿怪这小子抽了什么疯做出这等失礼举动,不多时陆郊又风风火火转了回来。
陆郊将一方木匣推到丁寿近前,诚恳道:「京师之时多蒙大人仗义援手,学生无以回报,些许心意不成敬意,望求大人哂纳」低头看看匣中之物,杂七杂八东西倒是不少,上面是一沓银票,下面堆满了金银锞子及女人用的簪环首饰,丁寿嘴角轻撇,那银票数额大的不过三百两,小的几张仅有二十两,想来陆郊是把家中细软搜罗一空了。
见丁寿面露不屑,陆郊心中慌乱,急声道:「仓促间末得准备,缇帅放心,来日学生必有厚礼奉上」丁寿轻轻拍了拍木匣,「这些首饰怕是令堂遗物吧?」「这个……」陆郊只道丁寿嫌弃晦气,暗骂自己煳涂,窘迫不安道:「是学生思虑不周,改日……」「改日什么?难道还要把陆家祖产卖了给丁某送礼不成?」丁寿将木匣推了回去,颇有些语重心长道:「居丧赋闲,光景恐不容易,还是量入为出,莫花这冤枉钱了」「大金吾提携帮衬之恩,学生无以为报,如不聊表寸心,心实难安」陆郊诚恳言道。
最^.^新^.^地^.^址;;「牧野若是放心不下,便将那黄白之物收起,这些首饰钗环本官权且留下,另外再向你讨些东西……」陆郊忙道:「大金吾但有所需,学生无不奉上」丁寿道:「请将令堂的随身衣物器皿,交付与我」「啊?!」陆郊挢舌不下,实弄不清这位锦衣帅说得是真是假。
好在丁寿没等陆郊再问,便自顾解释,「连同令堂的这些首饰,我一并带回京城,」丁寿叹了口气,「府中下人办事不周,末得为令堂从容装殓,身为朝廷嘉奖贞烈之妇,这身后岂可无冥福可享,故而本官欲在令堂归天之所再觅佳城,起一座衣冠冢,告慰令堂在天之灵……」陆郊感激涕零,撩袍下拜,「陆郊身为人子,尚不如缇帅思虑周全,大人隆恩高义,学生唯有蹈火赴汤,竭诚以报」「不必多礼」丁寿袍袖一拂,陆郊便觉身子被一股大力托起,他正自惊愕,便听丁寿悠悠言道:「进士公须晓得,今日你所得一切,皆是令堂以命相换,但请好自为之……」************文安县驿站。
「霸州地面上的官儿真没个眼色,送那仨瓜俩枣的见面礼竟也好意思酒敬个不停,要不是顾忌着陆郊,给他们留点体面,爷早掀桌子走人了!」丁寿倒在椅子上,没口抱怨不停。
一双纤纤玉手将浸透了热水的脸帕轻轻绞干,缓缓复在丁寿脸上,柔声道:「
东西都拿到了?」布帕上传来的丝丝热气,将面部毛孔舒张开来,丁寿不禁舒服地呻吟了一声,自夸道:「我大老远专程跑这一趟,岂有空手而回的道理」「你对颜氏母子的事倒是上心得很……」戴若水搬了把杌子在丁寿身旁坐下,手托香腮,轻轻一叹。
尽管有几分醺意,丁寿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情绪不对,一把揭去面上脸帕,转过头来已是满面笑脸,「哪儿的话,我对若水的事儿更加关心」挺翘琼鼻微微一皱,戴若水扁嘴道:「休拿话儿来哄我,你将我独自一人撇在这驿站,自去与那些官儿们大吃大喝,可曾问过我一句吃了没有?」「你到现在还没用饭?」丁寿惊道,这晌午可都过了多时啦。
「吃啦!」见丁寿一脸古怪,戴若水恼道:「不是吃不吃饭的事,人家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吃得有甚意思嘛!」「哦」丁寿言简意赅,随口应了一声。
「什么叫」哦「!小淫贼,你究竟懂不懂人家心思?」戴若水真的觉得眼前男人这张脸很欠揍。
「懂」丁寿将脸帕顺手一丢,起身道:「走,咱们去看看文安地面上有什么好吃食……」嘟着樱唇,戴若水目光转向一边,「你不是吃过了嘛,不用勉强陪我」「和那些人吃饭有何滋味,不过是灌了一肚子酒水,如今里面空空如也,求若水勉为其难再陪丁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