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大路上人流涌动,都在
往城里的方向涌去。
我困惑地看了看天边,太阳即将落山,天色也很昏暗,再过不到一个时辰便
要宵禁,这个时间怎么还有这么多人要进城,这时不远处一对爷孙俩的对话引起
我的注意,那小孙儿好像闹着要回家。
「不嘛不嘛,爷爷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孙儿乖哈,等咱们捡到了舍利子,就回家。」
「这么多人哪能让咱们捡到?」
「你这孩子,不试试怎么知道,都说舍利子能医百病,你爹的病就指着这个
呢。」
舍利子是有德高僧圆寂后的遗物,偌大的白马寺也只供奉有三颗,俱是师父
自西方佛国带回,如此珍贵之物哪是随便能捡到的。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老伯,这些人是要去哪里捡舍利子?」
那老伯被我惊得一颤,结结巴巴道:「你……闺女你的声音……怎么这样粗
鲁?」
我才想起自己还是小姝面容,可也顾不上解释了,急道:「求老伯告知。」
老伯似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拍脑门道:「闺女你也想去捡么,你这怪声之
病,也确实只有舍利子能治了。」
说起舍利子,老伯打开了话匣子:「听说外城西南法场又要杀头,而且这次
杀的还是个得道高僧,都说舍利子是高僧死后肚子里掉出来的,不管是真是假,
大家伙听了就都想去碰碰运气。」
「你们什么时候听到的,没有犯人怎么行刑?」
「谁说没有犯人,俺们村儿去得早的都看见了,犯人已经押到法场,还是个
俊秀的小和尚。」
「怎么会这样……」
我顿时犯了迷糊,我这都逃出来了,哪还有和尚让他们杀。
「不说了不说了,俺们得赶紧过去,去晚了就挤不到前面啦。」
望着爷孙俩远去的背影,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想法在心头浮现。
是小姝!
我离开的时候忘记将那食盒带走,有了盒里那些东西,对小姝来说,要易容
成我的模样并非难事,而且她还会学男声,就更不会被发现了。
越想越是心惊,在石牢里时小姝那反常的样子,现在想想必是因为知道自己
快死了,才会大胆求爱,而分别时那苍白的笑容,更是满含诀别之意。
你怎么这样傻!
我火急火燎地拨开人群,进了城门便向西边法场奔去,真想痛骂她一顿,这
样子拿自己的命来换我的,你是一死了之,让活着的我该怎么办。
是要让我愧疚一辈子么,你怎么这般狠心,越靠近法场人群越是密集,我磕
磕绊绊地往里挤,对周围的抱怨声置若罔闻。
可是来围观的人实在太多,即便拼尽了全力也挤不到近前,只能远远看着行
刑台上虎头铡散出的森森寒光。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我心里一急,大叫道:「我才是辩机!刀下留人!那人
是假的……」
微弱的呼喊声没传出多远,便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人们都只顾着往前面挤,
根本没人注意到我的话。
夕阳最后的余晖散尽,嘈杂的人声忽然静了下来,前排靠近行刑台的人群一
阵骚动,紧接着便传来一声钝刀剁肉一样的闷响。
完了,全完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像炸了锅一样,叫嚷着向台上涌去,争抢那根本不存在的舍
利子,只留下我独自一人瘫在地上,囔囔念叨着早已无用的话语。
「我才是辩机,她是假的……假的……」
……
不知过了多久,一无所获的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离开,路过的人群中不时有骂
声传来。
「他娘的,怎么会没有呢?」
「真没有么?」
「还能骗你不成,我亲眼看着铡刀把那小和尚连着衣服拦腰斩断,心肝肠肺
呼啦啦撒了一地,大家伙儿扒拉了半天,这不谁也没找到。」
「也许舍利子不在肚子里,却在头颅中?」
「别提了,阿牛跟刽子手借了刀,一下就把那秃头劈了个稀烂,不也是白忙
活。」
「都说有德高僧圆寂时,才会留下舍利子,这小秃驴没有,可见不是啥好东
西。」
「对对,定是如此。」
人群在我身边径直穿过,带来的风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已是心如死灰的
我,无力地望着人们渐行渐远的身影,对他们的诬陷谩骂做不出一点反应。
小姝死了,是替我死的。
这么简短的事实,我却花了数倍的时间也难以理解,或者是不想去理解小姝
为何这样做,心里突然好累,只想一觉睡去,再不醒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夜幕降临,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街市,转眼间变得冷冷清清,
一个我此时最怕见到的人,忽然出现在我面前。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来者,她还是那么高贵冷艳
,即便正在生气,俏脸也
是依旧美丽。
「是,或者不是,都没意义了。」
「没意义?你害死了我的小姝,而且还任人糟践她的尸体,你要怎么赔我!」
高阳的一连串质问,宛如一张巨掌化作五指山压下,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我……」
「说呀?」
「我替小姝照顾你一辈子!」
我蓦得站起身,脱口而出道,无论高阳让我做牛做马,我也都认了,这都是
我欠小姝的。
高阳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喜笑颜开,眼眸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嘴角
上扬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过要做我的仆人,辩机这名字是不能用了,你想
个新的吧。」
听到高阳让我给自己取名字,我想都没想,下意识道:「小朱。」
「小朱,小姝,哼,倒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高阳撇了撇嘴,仿佛在拼命忍着笑意。
「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就再给你个惊喜吧,快看看你身后是谁?」
小姝?
我转过头去,眼前出现之人让我一阵恍惚,仿佛身在梦中,这女子身着僧衣,
头上光秃,却是个比丘尼模样,再细看时,女尼手若柔荑,颜如舜华,可不就是
小姝!
「小姝!」
顾不上去想小姝为何还活着,我早已飞身扑上去,将她紧紧抱住,女孩又香
又软的身子带来的真实感,让我觉得无比踏实,一颗在半空中吊了许久的惶惶之
心,终于安稳落地。
失而复得的激动情绪悄悄平稳,两人抵着头四目相对,我忍不住责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