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所谓的内力;这“意”则最为玄妙,通常只是人的一种感悟,所谓剑意刀意,与习武者自身新境有关。
换言之,这枪意便是用长枪将自身新境以武力形式展先。
“殿下过谦了。”钱一孤说,“殿下的枪意并非一往无前的肃杀,倒像是在驾驭。”
“你俩怎么又开始了,正事要紧。”赵尽欢起身道,“公主殿下,我先在需要你的帮助。”
黑暗中看不清情,但宁湘的语气明显有些讶异:“剑都在你身旁,难道你还那么怕死?”
“怕,怕得要死。殿下有所不知……”赵尽欢将肚子里的苦水通通倒出,说得那是一句比一句委屈,就差来个声泪俱下,让公主殿下为小民做主了。
宁湘沉思良久,正色道:“若玉新阁只想拿下你,犯不着布这么大的局。依我看,他们本就要杀那些人,只是顺手把罪名扣在你头上,来个一箭双雕。”
“有道理。”赵尽欢琢磨着,“但玉心阁跟这些人也无冤无仇呐。”
“的确。”宁湘说,“先等我换身衣服,跟你们出去之后再商谈吧。”
赵尽欢问:“不用给谁吩咐一声?”
“不必,等明日清晨侍女见我屋内无人,就自然明白我又跑出去了。”宁湘一边说,一边示意赵钱二人离开房间,而后将门关上。
赵尽欢偷偷摸摸走向那被划破的窗户,人还未到,屋内就传来一句:“赵大人,当心窗户里刺柄枪出来。”
赵尽欢脚步顿止,回想起刚到窗边时宁湘的那一枪,他不禁冒了身冷汗,于是说什么也不敢去偷看了。但他嘴里倒还对钱一孤说:“瞧这公主,分明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钱一孤木讷地点了点头,他至今不明白公主为何要出手相助,赵尽欢又为何敢对公主如此不敬。莫非真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待宁湘出来时,又穿着那身红衣,头戴白色帷帽遮住面容,身后用布包着柄长枪。她开口道:“怎么来的,怎么去吧。”
赵尽欢看着分明在自己府邸,却偷偷摸摸跟着他们飞檐走壁的公主殿下,不禁笑出了声。
等他们去与楚柳二人汇合时,他却笑不出了。打更声与哭丧声再度入耳,阴阳门的两人一前一后堵住了小巷。站在马车边的柳江雪搭着弓,却不知该瞄向那边,楚飞雪的衣服被撕破,握着霜月弯刀的手不停颤抖,手臂的血液顺着刀口滴下。
“真是阴魂不散呐。”赵尽欢站在屋檐上咬牙切齿道。他身旁的剑与公主都已跳下去助阵,好在他们来得不算太迟,否则楚柳二人说不定就葬身于此了。
只是他们为何每次都能找到自己?
赵尽欢这才有心思去打量这两位追杀一路的人,打更人原来是个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打起架来就用手上的铜锣与梆子,锣可用作盾牌,敲锣的棒槌则可用作武器。只见宁湘长枪刺去,他虽用锣档了去,却因棒槌太短,根本无法伤到宁湘,只能被迫防御,又想通过狭窄的巷道缩小长枪的施展空间。
而哭丧女则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身着丧服,容颜倒是姣好,就是一直咿咿呀呀用戏腔哭丧,有些令人厌烦。赵尽欢不知道她被挠脚底板时是哭不出来,还是更容易哭出来。总之此时的她是哭了个不停,手持一杆哭丧棒,与剑的无锋黑剑拚斗,可她只此一人,哪里是剑的对手,终于被打出一道突破口。
赵尽欢也跳回了马车,此时柳江雪驾车,狠狠一挥马鞭,马如发狂般向哭丧女一方冲了过去,宁湘等人也纷纷扒上马车逃离。
柳江雪抱怨道:“我们这一路为何非要带着辆马车?”
赵尽欢一边辅助宁湘给楚飞雪包扎,一边没好气道:“你们一路带了这么多行李,这里还有你们绝雁宗的两本秘籍。靠人驮着走可不方便跑路。”
此时外面却传来几声大喊:“快,赵尽欢就在附近。找!”
赵尽欢掀开车帘一瞧,只见围墙的另一侧有火光,又听那脚步声,人数似是不少,此时他们仅一墙之隔。赵尽欢瘫在车厢里,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再说,我也没想到马车这么容易被发现……不对,即便是马车,也不至于被跟了一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钱一孤忽然把头一抬,说:“把你从钱庄里取来的银子拿出来看看。”
“怎么,你这是饿了?”赵尽欢一面调侃着,一面拿了块银子递过去。只见剑点了火折,把银子拿到火光下仔细打量许久,却也没发现任何问题。再见他把火折熄灭,把银子拿在手里,一面细细掂着,一面闭目沉思。
众人就看着剑的手不停掂着银子,也不知在做哪门子法事。忽然,钱一孤的手滞空不动,双目瞪开,说:“这银子是假的。”
赵尽欢又掏出枚银子,掂了掂,没察觉有何异样,就连楚飞雪也试了试,同样不觉有问题。
钱一孤说:“你们当然掂不出来。这银子只略微轻了那么一毫,若非小时候被父亲逼着去经营布坊,又对这银子生疑,我也绝对不可能察觉。”
漆黑的车厢内,从在钱庄取银子到现在,每个花银子的场景都在赵尽欢眼前掠过,无数个手掂银两的动作在他脑海中交叠。他猛然想起,无论是酒肆还是茶楼,店小二拿到银子后总会习惯性掂上一掂,而每次掂过,情都会有所改变。
甚至有一次在茶水里发现了蒙汗药。
那时他以为店小二是感叹自己出手阔绰,现在才明白他们都是某个势力的暗桩。店小二跟银子打交道最多,他们的手当然掂得出来。
如此一来,这马车也一定每次都被动过手脚,或许是加了些用于跟踪的香味,就像赵尽欢以前给柳江雪的那个香囊。
如此一来,打更人和哭丧女的一路跟踪,也就有了道理。
可赵尽欢他们每次歇脚或是买车,都是随便选的地方,却被这样跟了一路。岂不证明……
“你们所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被他们牢牢掌控了。”宁湘开口道。
三年知府沽身价,七千纹银换绫纱。莫笑江南多浪子,红绡醉客望烟霞。赵尽欢将歌谣过了一遍,缓缓开口道:“能做到控制江南商道的,也就只有那位烟霞姑娘了。想不到我从一开始就被她盯上了。”
柳江雪回过头问道:“也就是说玉心阁只是听令行事,真正想要对付我们的是那个烟霞?”
“是的。”赵尽欢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分明是初夏时分,他却只觉天寒地冻,“既然关键点就在这银子上,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们真正甩开……把银子撒给其他人,让他们去各个茶楼酒肆花掉,打乱他们的方向。”
“散给那些赌徒和乞丐吧。”楚飞雪将包扎好的手臂动了动,“这些人拿到钱,一定第一时间找地方潇洒掉。”
钱一孤问:“可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去萧瑟山庄。”赵尽欢说,“既然他们杀的人都去截过江,这些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我们得找个认识的去碰碰运气。”
萧瑟山庄新任庄主,也就是萧秋风,也就是那个拿着扇子的公子哥,也就是当时在船舱内夸“赵尽欢”有雅兴的人,也就是后来主动帮赵尽欢等人救出柳江雪的人。
赵尽欢继续说:“不过这次我们真得舍弃马车了。”
后来当地的赌徒与乞丐们开始信奉一个说法,叫“金钱雨”,因为他们曾亲眼见银子从天上掉下来。
散尽家财之后的赵尽欢等人过得异常拮据,堂堂公主殿下、堂堂欲仙楼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