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11日
我妈说,我们家以前算是旗人。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听我妈的意思,似乎家里以前虽然不算富裕,但有个小院,勉强够生活。
后来,就是皇帝被赶走了,我妈说,一群人冲进家里,把能拿的都拿走了,拿不走的,就砸掉。
黄龙走了,再后来,换上了五色旗,市长总统换来换去,你方唱罢我登场。
之后日本人来了,家里才积攒了些东西,又被抢走。
再然后日本人被赶走了,换回了青天白日旗,只是旗子没挂几天,京城又易了主,当我记事起,北平已经挂起了红旗。
这期间,我的家当然少不了再次被人洗劫一番。
不过,日子就是这样奔波着过去的。我不怨这些抢我家东西的人,他们或许也是乱世中谋求生路的可怜人罢了。
我反倒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没有抢了或是烧了家中的藏书,让我在贫苦当中,可以靠阅读来填饱肚子。
四五岁时,才刚刚有点意识,我妈就教我认了字,之后又学会了写,我还算争气,又靠着些不明不白的关系,在北京城开始读上了大学。
今年,说起来已经是1965年了,大学生还是稀的,而我现在,正无聊的上着一门政治课。
「同学们!怎么一个个都在打盹呢?不学好政治,怎么跟着党来建设国家?」
讲桌前的一个中年老师,不断大声叫嚷着,不过不管他如何热情洋溢,底下的学生却个个泛起了困,我当然也不意外。
身为女孩子,如果是旧社会,我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不过老师说,现在是新社会,不一样了,不过具体是哪些地方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楚,我也懒得多问。
我的视角,忍不住的望向了教室的前侧方,那里有着一位相貌俊朗的男人,他看起来二十来岁,虽然穿着最朴素的衣服,但却把衣着打理的干干净净的,让人看起来清爽又干练。
他的名字是伟恩明,是我同一届的男同学,也是班里受欢迎的热门人物。
而我关婷婷,却算不上什么知名的人,平时唯一的兴趣,就是躲在角落里写些小说和杂文,脑子里想的,手里写的,都是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不过,也因此,我的稿子都没发表出去过,他们说:新社会不需要这些资本主义的情情爱爱,要的是改革,要的是革命。
我想是吧,点了点头,最后还是闷头写着我的情诗。
「嘿,给我瞧瞧?」
这时,我的身侧传来了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我转过头去,刚好看到一个扎着大辫子,满脸好的少女,她叫王玲,也是我的同届同学,而此刻她正带着好的大眼睛,小声说着用手指点了点我正写着的东西。
「好——不过我还没写完呢。」
我笑了笑,把草稿递给了她,这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每次我写完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都会拿给王玲看,慢慢的,这变成了我们之间的一个习惯,她则成了我最佳的『审稿编辑。』
「呀——写的真好!我怎就写不出这样的句子呢。」
「慢慢来,你也可以的。」
王玲拿着我的稿纸,一边看一边赞赏着,眼里不断冒着光。当然,这是夸张了,她向来说话喜欢夸张,不过她就是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大家都喜欢她,我也是。
这里的学生虽然都算有些背景,不过这个年代,也没什么人大富大贵,大家的日子就是这样凑活着,我也是靠写点无聊的小玩意打磨着时间。
在同学们私底下的嬉笑中,这一堂课很快就结束了,讲政治学的中年男人吕老师无奈的吹了吹胡子,拿着自己的课本,独自一人离开了教室。
我和王玲摆了摆手告别,任她拿着我的稿纸,说要去自己研究一番,我也就随了她。
「嘿,你是叫关婷婷是吧?」
在我拿着课本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叫住了我,我回过头去,那叫我的人居然是班里的红人伟恩明。
「恩…恩明同学?」
我不确定的回过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找我有什么事,而且,我也有些害羞,脸应该是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这个家伙,说不喜欢他,肯定是不可能的,当然也没到非常喜欢的地步,只是面对这种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人,我天生有些不自在。
「我之前有个文学上的问题呢,一直想不通。」
他看着我,露出了灿烂的微笑说道。
「啊…文学问题?」
「是啊,不知道关同学,愿不愿意帮我一下?」
「我…我?」
「当然。」
「那…那也不是…不行…」
我抓紧了自己胸前的课本,环顾了下四周,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明明他的学习在各方面都是要比我好的,为什么还要找我问问题呢,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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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独自行走在寂静的校园里,很快就走到了图书馆前。
这一路,虽然我们也有说些基本的家常,可都仅此而已了,我感觉气氛无比的尴尬,而他也没有要多说什么的意思。
屡次我想要问到底是什么文学问题,可伟恩明却都摆了摆手,表示到了图书馆里再说。
「伟同学,你可别吊着我胃口了,有什么就快说吧。」
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就站在图书馆门口跟他说道。
「嘘…别着急,跟我来。」
他秘的笑着说道,走在前面,让我跟着他走进了图书馆里,今天的图书馆也是格外的冷清,大部分同学都去做别的事情了,现在读书的人反而成了少数派,我们走在有些昏暗的图书馆内,闻着旧书散发的独特香味,七拐八杠的走着,最后来到了一处十分难找的角落位置,那里有着一扇旧的铁门,伟恩明见我有些犹豫的站在原地,对我招了招手,然后推开了这扇门。
「这是…!」
破旧的房间里,居然已经坐着一个人了,那居然还是我认识的人。
这是一位披散着长发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出头,脸上画着淡妆,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服,我认得这人,因为这是我们大学内的一位老师,以前是教英文的,不过后来英文不让学了,她就去教起了历史,我虽然上过几节她的课,却算不上和她熟识。
「关同学,欢迎。」
她笑了笑,示意我坐在她的身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读书人的优雅。
「林老师,谢谢。」
我小声说着乖巧的坐了下来,哪怕心里好的不得了,可此刻还是先按捺下来再说。
对于这位林老师,我一直都觉得她身上有着一种秘感,据说她是南洋的华侨,在国家建立的时候专门渡海回国,要建设祖国,早年还留学过英国,因此讲的一口流利的英文,同学们之前都很喜欢她的英文课。
「我听伟同学说,你平时喜欢写些东西,还喜欢研究西方文学,是么?」林老师温柔的笑着,这样问道。
「啊…我…我就随便写写…随便看看…」我有些紧张的道。
「真好,果真是有活力的小姑娘呢~」林老师夸赞着我,透着窗边的斜阳,我看着林老师,虽然我自认为自己也算半个文人,可在真正优雅端庄的林老师面前,我却就像个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