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
自己哭出来,也怕自己真的不会哭了。说起来,琳子,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
你遇到晓静,她就连做美人鱼的机会也没。她想要的,应该只是这点尊严吧,而
且她其实早就后悔了。」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总之她停
了好久,才把这句话说出来,「其实,我现在知道了,很多时候我们付出生命给
朋友的东西,并不一定是她真正想要的。」
「嗯,从周茗茗挺着肚子来做供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可惜已经没法回头。
有时我觉得,我们就像贝壳一样,被海水推着一点点,往前走,停在岸上。但其
实原本贝壳是该属于大海的……」杨琳说,忽然之间,有个念头在她脑子里闪了
一下。
她轻轻舒了口气,感觉最后一点困扰她的东西一下子消失了。
于是她坐起来,咧开嘴朝杨梦菡笑——她知道自己的小虎牙又露出来了。
「梦菡,我也有个秘密告诉你。实际上,你还有一个人该谢,是她把默儿送
来的。」她说,看着杨梦菡一下子回过来的头和那双瞪大的眼睛。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熊很大,而且,她应该也是小蝶的朋友。」
杨琳说,「昨天晚上她还来过,说她朋友让我帮她做一件事,那件事情有点困扰
我。不过谢谢你,刚才和你聊天室,我想通了。」
「嗯,我也猜到那个人是谁了。」杨梦菡说着,朝杨琳挑了挑眉毛。
「琳子……梦菡……来……再碰碰我……疼……我喜欢,还想要……琳子…
…」病床上,沈默儿的呓语依稀地传出来。风吹起窗纱,微微有些凉,隐隐传来
一阵汽车驶过的声音。
「一会可能会有人来。」杨梦菡走到窗边,甩了甩她的披肩发,「所以,就
这样告别吧,我会记得你们。」她说着,把一束发丝衔在嘴里,手一撑,翻身跃
出窗外。
杨琳愣了下,半张着嘴,呆呆看着桌子上那个水晶瓶子。
这样愣了一会,她才起身,走到窗边看出去,看到的只有窗外黑压压的夜和
那几点寥落的灯火,而杨梦菡的身影早已消失在那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杨楠
——夜好黑啊,血腥味好大啊,身体好僵啊。
——杨楠,人如其名,羊腩一块,你真是个废物。早知道在学校就应该好好
锻炼的,而不是没事就打游戏,或者无聊到和哥哥出来干她的女同学。
——那个喝了我的尿的学姐竟然是我的第一次呢。霞儿,如果我第一次给的
是你,该多好。
——不过,如果不是那天下午和哥哥出去荒唐,怕也就没机会见到你了。
——真讽刺呢。
——可能没办法给你报仇了,这个叫Amy的女人太强了,我没法抓住她。如
果她杀了我,也很好,可是,她为什么背着我来这里?这一地的乱骨又是谁的?
「她叫自己Helene,」Amy生硬的汉语在夜风里显得有些冷,「霞儿的医生
之一,如果不是她,霞儿现在可能还好生生的呆在无菌房里从书本里看世界。所
以她说,其实是她杀了霞儿。还有,霞儿的那盆碳,是她抢着点燃的。」
「你杀了她?」他问。
「她自己的愿望,而且是她自己完成的,很勇敢也很虔诚,自己剖开身体,
你知道这里很多野兽的。」Amy说着,走到那颗已经不成样子的头前面——大部
分的地方只剩下血淋淋的骷髅骨,脖子被兽牙撕得破烂不堪,和躯干之间还有少
许的筋肉连着,「她怕野兽不吃自己的脸,所以特意把脸用刀划开了,不过现在
她的大脑还是完整的,所以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彻底死掉了……怎么,你受不了
了?」
「放我……下……呜哇……」他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在双脚沾地的那一
刻吐出来了——呕吐声把不远处的一只灰色的犬科动物惊起来,那是一头狼。它
似乎不喜欢这种呕吐的味道,于是把嘴边挂着的那半截人类的小肠吧嗒吧嗒地吞
到嘴里,走开了。
「帮她
……确认……她死了……请……」他瘫在地上,虚弱的说着,看着这
个穿黑皮衣的女人抽出刀,一下子把那个还带着一点点肉皮的骷髅从那藕断丝连
的残破身体上割下来,然后,把刀尖插进那已经空同的眼眶里搅了搅。
发·*·新·*·地·*·址
「像这样?」她问。
「谢谢你。」他轻轻地舒了口气。
「Helene也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和霞儿的房东一样,所以她相信,尸体被野
兽吃得越干净,她的罪孽也就洗得越干净,就像西藏的所谓天葬。同时她也相信,
自杀的人会受到惩罚,所以,她宁可自己下手杀掉那些想死的人——虽然她看的
那些佛教传说未必是真的。」Amy说着,轻轻把那个头骨摆到不远处那一叠折得
方正整齐的衣服旁边了。
「霞儿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她不该认识你这个……」他有些迟疑,没有把
最后两个字说出来。
「杀手吗?」Amy把话接过来,「没错,我是七只蜘蛛里的一只,你知道的,
她们叫我黑寡妇。而很巧,霞儿的房东是另外一只蜘蛛。所以,她帮霞儿实现了
最后这个愿望。」
杨楠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变成一团浆糊了了——霞儿的那个房东?那个有着
好听声音的电台主持何静?那个小麦色皮肤的,曾经笑眯眯地开他俩玩笑的美丽
女人?
她也是Amy口中那些叫做「蜘蛛」的杀人魔的一员吗?
「没错,我是噩梦,请多关照。」那个山泉般的清澈声音就那么出现了,
「我的擅长是催眠术,如果你还想见霞儿,我现在可以帮你,当然,是假的。或
者,你要把这一切都忘记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回头看着这个剃了光头,衣衫凌乱的白衣女人,
「我想,我能面对这些了,人可以有记忆,也应该有记忆,但是不能只活在记忆
里,我想霞儿不会希望我这样。」
「哦?你别后悔,因为天亮的时候,我也要去死了。」何静笑起来,表情和
第一次在沉香坞门口时候一样。
「为什么?」他问。
「除了两种人,谁也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命,杀手也一样,所以杀手的心里
总会有或多或少的不安,比如我就总是要做噩梦。和霞儿在一起,或者诵经,能
让我的心平静很多……说起来,杨楠,你和你的双胞胎哥哥真不一样。」何静浅
笑,然后转向Amy,双手合十浅浅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