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我试过,不行的。」
他喃喃道。
沈安昕握住他的右手,轻声道:「怎么回事?和我说说吧。」
杨寻下意识想要拒绝,却被她的温柔所摄,新头一暖,便一股脑说了出来。
去年年末,联考结束,他和当时的女友小夜在外吃宵夜庆祝。
结果遇上几个小混混对小夜污言秽语、纠缠不休。
他忍无可忍,和那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寡不敌众,被按在地上踢踩,右手手掌受了重伤。
养伤的时间,他错过了新仪学校的校考。
更严重的是,这伤一直都没有痊愈。
准确的说,每当他想要专注于绘画时,手掌便会传来难忍的剧痛。
写字的时候也会疼痛,不过还在勉强能忍受的范围。
这就导致,他后续的艺考只能全部放弃,高考文化成绩也一塌煳涂。
他不愿意将就,才选择了复读这条荆棘之路。
先在,他已经能勉强克服做题时受伤的发作,但让他重新拿起画笔,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我姐给我发过你的片子。生物学上,你的伤早就痊愈了。」
沈安昕双手合握住杨寻的右手,道。
「会不会是,伤到了经什么的?我听说,一些截肢后的病人会有『幻肢痛』。」
杨寻道。
「…不太像。」
沈安昕抿着唇思考了一会儿,道,「我个人认为,心理层面的问题居多。」
「不管是什么问题,我现在都克服不了啊。」
杨寻苦笑道。
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他何尝愿意放弃曾经视为毕生事业的绘画呢?母亲也曾带他看过心理医生,但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治疗效果。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沈安昕拍拍他的手背,道,「如果我没办法帮你解决,咱们的合约自动作废,怎么样?」
「好。」
杨寻点头道。
因为刚才想通的那些,他并不介意让沈安昕再试一次——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么,你是答应了吗?」
沈安昕那双眸子依然深不见底,只是荡起淡淡的涟漪,便让杨寻有种沉溺的冲动。
「对,我答应了。沈安昕,这事就拜托你了。」
「那好。」
沈安昕点点头,道,「走,跟我下去,到车上取点东西。」***「你还记得《头文字D》吗?那年我们在家租碟看的。」
走到小区的停车场,沈安昕忽然开口道。
「当然记得。」
杨寻看到她开心的样子,也难得开了句玩笑,「你是想说,你开的也是『叔叔的奔驰』吗?」
「当然不是,想啥呢。」
沈安昕轻掐着他的手,道,「我是想引用夏树那句话——人一生最重要的是,找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我更喜欢赫尔曼·黑塞的这句——『对每个人而言,真正的职责只有一个:找到自我』。」
杨寻缓缓道。
「哟,小看你了,居然知道这个。」
沈安昕有些惊讶。
「《彷徨少年时》,你搬走时没有带的几本书,我都看完了。」
「当时不太喜欢这本,就没带,你不说我都忘了。」
沈安昕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道,「我想说的是,或许,绘画,才是属于你的世界,属于你的道路。即使这么久没有碰画笔,一提到绘画,你的眼、你的表情都和平常不一样了。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是吗?」
压抑不住的惊喜浮现在少年的眉梢。
「是的。」
沈安昕点点头,与他对视,「杨寻,我不喜欢平凡的男孩子。我喜欢出色的,有魅力的男人。」
「咚咚、咚咚!」
杨寻听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声,老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心里暗骂自己的不争气。
「你看~」
走到车子后方,沈安昕按动车钥匙,尾箱自动弹开。
「沈安昕,你……」
「对,特意为了你回去了一趟,把你的画具都带来了。」
沈安昕见他激动的样子,笑吟吟道,「别感动啦,快搬东西吧,晚上还有事儿呢。」
这套房没有额外的卧室给他当作专门的场地,他的画架暂时被安置在客厅。
「沈安昕,这两天…你是特意回去帮我取画具了吗?」
「可不止噢。」
沈安昕伸出一根食指晃了晃,道,「我先去帮你联系了画室,咨询了联考报名的时效,然后才回去取画具的,顺便在你家住了一晚。」
见杨寻陷入了沉默,她打趣道:「好吧,其实,中间还找了个空当去放空和感伤了一下。毕竟,对我来说,也算是开始了人生的新阶段嘛。」
「我……」
杨寻压抑着心中满溢的感动,低声道,「我会努力的,谢谢你。」
「别急着谢我,画室还没答应收下你呢。」
沈安昕正色道,「青山画室,听说过吧?」
「你是说,青山画室?」
杨寻惊讶道,「当然知道,全省最好的画室,每年只收几十个学生,但基本都能上八大美院。他们能愿意收我?」
「褚青山老师是你爸的老1人。当年,你爸还帮他带过学生呢。」
沈安昕笑道,「不过,你放心,他愿意给你机会,主要还是看了你去年联考的成绩。」
「我明白,有的时候需要这样一张门票。」
杨寻点头道,「我不会再因为这种无谓的自尊而犯浑的。」
「嗯嗯,这才对嘛。」
沈安昕点点头,赞许道,「他让我在房间里选一样东西,带回来给你画个素描。最好今晚就能交给他,让他看看你的功底。」
「呃,好吧,我试试。」
杨寻擦了擦脑门上的汗,道,「你选了个啥?」
「以我的聪明才智,当然选了个最好画的啦。」
杨寻看着沈安昕从包里取出一个冰花款式的白酒杯,眼从担忧,到惊讶,再到绝望。
「你看,整个房间就它最小!」
沈安昕得意道。「谁告诉你,越小的东西越容易画了?」
杨寻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浴室里传来淅沥的水声。
奔波了两天的沈安昕被杨寻赶去洗澡休息了。
他坐在沈安昕特意运来的榉木三角画凳上,握住铅笔,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美术生的一生之敌——素描·透明玻璃器皿!沈安昕,你也太狠了。
杨寻不禁腹诽道,是不是那晚把她弄疼了,她故意报复自己啊。
万事开头难,这就算是难上加难了。
试试吧,就当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杯子被放在深色的餐桌上。
白色的灯光照在杯子上,折射、反射、散射,复杂的光路交织纠缠,仅仅是看了一眼,便让他头晕目眩。
不出所料,右手立刻传来了剧烈的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