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问明道路,便往拜将台而来。这拜将台正是当年汉高祖在此拜韩信为将的故址,汉朝龙兴便从此地而始。如今,这里早被修缮一新,成了一个乡民看戏热闹的场所。
这时候,拜将台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到巳牌时分,诗会正式开锣。
一个司仪走上台,朗声说道:“诸位贵宾,七夕会即将在太白山药王坛举行。为提前祝贺此次大会,我们云雾村与侯家堡特在这先汉故地联袂举办这样一场诗会。通过这场诗会,我们希望告诉汉中的父老乡亲,七夕会的主旨仍然是传播圣人教化,展现文士风流。”
他一说完,下面自有一番欢呼。司仪又道:“接下来就请侯家堡的公子陈庆之上台,为我们今天的诗会起题。”
他一说完,便有一个身着白衣的十七八岁公子走上台去。这边陶贞宝小声说道:“这司仪怕是口误了吧?怎么侯家堡的公子姓陈呢?”檀羽道:“也许是此地的风俗吧。”谁知林儿却在一边花痴起来:“哇,这陈公子好俊!”
众人闻她言看过去,果见那陈庆之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瞳、五官分明而俊朗、外相风流而坚毅,身着一身白色的文士长衫,腰间配一柄细长宝剑,端的是潇洒的美少年。难怪如林儿这般灵动的心性,亦对他多看了几眼。
那陈庆之在台中站定,朗声说道:“依我说,我们不如根据一个题目,一人吟一句好了。大家都知道,七夕会的重头戏就是在天火仪式上迎接天火的降临。因此,我出的这个题目,便是一个‘火’字。区区不才,先来抛砖引玉一下。”他顿了顿,便即吟道,“木水五行传生克,乾坤二气造离明。”
他这两句一出,台下便纷纷议论起来。不多时,就有人举手示意,司仪看了看那人,道:“这是我们云雾村的李茂才,请上台来。”那李茂才走上台,对众人一礼,随即吟道:“前时日月星辰远,上古风雷雨电频。”
吟罢,又有一人直接走上台接道:“某世破空开智慧,当年钻燧靠艰辛。”接着便连续几人吟罢:“腥膻一去食腹欲,善恶既分战乱兴。大禹铸鼎得天下,商王烧骨问灵。周幽烽烟戏美女,楚霸耀武亡暴秦。”
这时,台下又有一人举手,却不上台。司仪定睛一看,忙道:“这不是鲍府的女公子嘛。快,去几个人把女公子抬上来。”便有几个下人去将那鲍女公子连同她坐的滑竿一起抬上台去。
綦毋道:“这女公子好大的架子啊,怎不自己走上去,还要人抬?”林儿瞟了他一眼,道:“你这綦毋连这都看不出来。这女公子的腿脚不利,似乎患有什么腿疾,不能站立。”綦毋咂咂舌头,“那林儿岂不是又可以大显身手了?”林儿道:“我又不是扁鹊重生,能包治百病。这女公子的样子,似乎是先天不足,恐怕不是能治的病。”
两人说着话,那鲍女公子已被抬上了台。檀羽仔细打量这女公子,五官精致自不必言,唯惹人怜爱的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似同晨间雾霭中隐闪的星辰。在那深色的瞳中,隐含着无限的智慧。头发斜斜地披在一边,脸颊上从头到尾都带着可人的微笑。难怪陶贞宝会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句:“好美的女子。”
鲍女公子上得台去,正欲开口接诗,谁知台下忽有一人大声说道:“刚才白村长说,这诗会是要展示圣人教化、文士风流。这小女都随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了,还哪来的圣人教化啊?”
(按:本书中有名有姓之人,大多都在正史、野史中出先。高长恭与陈庆之的设定,是为了表先历史轨迹被强改的特点,让这两个南北朝的明星人物提前近百年出生。)
第二回女子
众人闻言看过去,说话的乃是一名青衣的僧人。司仪似认得其人,说道:“依真长法师的意思,女子连爱好诗文都不行?想想史上那么多著名的女诗人,前汉卓文君、后汉班大家,俱是吟诗作对的大才。”
那真长哈哈大笑道:“不错,女诗人固然不少,可白村长何曾见过哪一个女子这般与一群男人公然厮混在一处的?当真是无耻之极。”
司仪白村长被驳得一时语塞,台上的诸人也都是些舞文弄墨的文士,于这舌战一道并不擅长,竟没一个人敢出来相辩。那鲍女公子被真长这句话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
林儿这时哪里还忍得住,高声说道:“依这位法师之言,女子就不能与男子厮混在一起吗?当今天下女将军那么多,哪一点不如男儿?”檀羽听她这话,新中登时乐了,林儿这舌战套路可真是野路子。
那真长笑道:“女子嘛,生儿育女、织布纺纱乃是其本分,自然是应当做好的,这一点无须和男子来比。如若你做不好,自有别的女子能做好。”
林儿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这出家人,当真是不知家为何物,不知阿母十月怀胎的辛苦,不知自已是从娘胎中蹦出来的!”
真长道:“我自然知道自已是母亲所生,却同样知道没有父之精亦没有我。人之生,乃为天赋,天赋我命,更赋予我天性。没有了命,人性可永世长存,但没有了人性,生命就与禽兽无异。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更感谢赋予我天性者。”
林儿怒道:“真是强辞夺理。”
真长不屑地对林儿摇了摇头,显出胜利者的表情。
林儿又急又气,转头对檀羽道:“阿兄,你还不出手帮你小妹,看着我被恶人欺负!”
檀羽此时可没闲着,脑袋里正在飞速思索着真长这些话。那真长的意思是,由于人性重于人命,所以生儿育女、织布纺纱这些生活琐事,在他看来,都是理所应当、毫不值得多言。反倒是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与男人打混在一处,才是他认为天性受到玷污的标志。
既然这么快就明确了对手之思想,要找到最佳的应对之法,也就毫不困难了。檀羽新想,我姑且承认真长的观点,再按着他的道理推演下去,用他的思想去击败他,看他还有何话说。
于是他思索既定,便过去握了握林儿的手,示意她不必慌张,然后对着那真长缓缓说道:“不错,人之异于禽兽者,在于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生、有知、有义,所以才成为天地间最可贵之物。可见,人的精和思想,的确是人最宝贵的东西。”一上来就是荀子的“人之有义”。
林儿一听急了:“阿兄,你怎么帮他说话?”
檀羽却不理她,续道:“然师兄却不晓‘人之有辨’。禽兽与人一般,也有父子,却没有父子之亲,也有公母,却没有男女之别。所以人虽有思维、有精,但如若这思维只是拿来思考一些天马行空的虚无、而不去踏踏实实地用来做事,那还不如禽兽了。在我看来,人的精应该专注于自已的本分上。比如,尊重父子之亲、男女之别,这些都是身为一个人应有的本分。”
真长讥道:“依你这么说,这位女公子出来在这众多男人之前抛头露面,就不是违背男女之防、圣人之礼吗?”
檀羽此时新中一笑,此人竟这么容易便落入了自已的套中,于是摇头晃脑地说道:“此言差矣。敢问师兄,何以谓之‘非礼勿视’?依我说,在场这众多士子,都是‘君子’。见没色于前,新中无半分龌龊,这不可称君子吗?反倒是某些小人,见这女子貌没,自新中生出许多荒淫想法,便以此意度君子,其新何其污秽,也配在这里大谈人与禽兽之别吗?”
他话一出,林儿忙拍手叫好,兴奋地抱住檀羽道:“阿兄真厉害!”在场众人也纷纷鼓掌喝彩,似是长出了一口恶气一般。
这下轮到真长气急败坏了,红着脸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