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芝,你说句话。”
“你没骗我?”
他终于开口,透过薄纸传来,微微发颤。
翠宝叹了口气:“你看我像会骗你的人吗?”
“像。”
他答太快。
是置气的埋怨。
说好从此性命拴在一起,但她总是隐瞒许多事。
譬如到应天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姓冯的阉竖这些年为了更好掌控她,不断让她吞毒,十天一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旬日来与他行事的妇人会在私下带来一颗解药,这颗解药是给她的。
他能金枪不倒。
她才有药可吃。
她却从不说。
“我不骗你,我答应你,下刀那日一定用尽毕生所学,留住你的命。”
她抽了抽鼻。
大半是被风吹出来的。
传进高献芝耳中,心中隐隐酸痛。
留他的命做什么。
取走他的阳物,为那阉竖接续,她才能活命。
他活下,她岂不要死?
“不必。不承你的情,我可以去死,只要……两个孩子安然无恙。”
他指的是兄长高劲与嫂子留下的一男一女。
两条小命攥东厂手里,是冯公公驱使他的筹码。
这些年她想尽法子,想到脑瓜快破,一点点,一寸寸,端着移山填海的心,为高家两个孩子与他谋一条退路,他竟说自己可以去死,不想受她的情。
真真怄了一肚子气。
恨不得把门推开,把脚一迈,嗙嗙给他两拳尝尝滋味。
高献芝要是冷不防吃个拳头会怎样?
大概先会闷哼一声,接着捂着脸,皱着眉,用他那双要下雨的眼睛看人,一句话不肯说,却又像说了许许多多。
从前的高献芝仆从簇拥,说话倨傲又难听,决计看不出骨子里其实是个爱哭鬼。
翠宝想到心下哈哈大笑。
好像真的打过他一拳,心里也不气他了。
她喘上几口气,不做无用的游说,转身离开。
高献芝静静伫立在屋中,不知过去多久,油灯突然哔啵,他一凛,匆匆推门出去。屋外黑荡荡,人已经离开,他看着她站过的地方怔怔出,余光突然瞥见脚边有包鼓起来的帕子。
她的东西他认得。
弯腰去拾。
打开之后发现是半颗秋梨,切面光整。
梨不能分,她还是要和他分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