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严国动
不足一月就平息。此后几年，西北诸部落的争斗，都像大严国，掀不起什么风
。他们是小宗，而位于代山以南的义阳与龙文是大宗。义阳既然在数年前的国朝战争中臣服，龙文又荒政，那么周边小宗如何抵抗，都难成气候。
缺了首领的
原
、臂鹰、狼
，能做的只有在边廷走马，以鞭子指点，寻衅打架。
边郡官员都很宽容，看到他们撒野，就互相打趣：“没事，没事，置气而已。”
受轻视的青壮年们，除了不平，还有一些落寞：生活不再，少主被囚，他们也成了滚，为轻贱，不复慓悍之风。是故三年以后，公孙远带来灵飞行宫的
信时，他们像久旱逢霖的，将其围住：“原来他没死，万幸他没死，我们又有畜养良马的理由。”
不过，现在的他们在边廷官员眼里，仅仅是简陋的虏。隔着高墙，双方互相瞪眼。官员很快没趣，转而讨论省中事：“嗐，那个小子，竟然高升。”
省中事更风光：息再大进，先受令，后升爵，拜为卿，时年二十二。
多少说：“不像话。”都不敢在皇帝面前说。
后梁帝最宠
息再。拜卿当
，他领息再登仙台。
“息卿，两柄剑，你选。”
危崖上悬一柄铁剑，一柄宝石饰剑。
息再选了铁剑。
后梁帝勉强地笑：“知我者。”铁剑是他过去的配剑，而宝石剑不过是齐王哪次奉朝时献来的。
他为息再舞剑。锋芒在息再脸上闪，他越看，越专注，几次挥去，被息再避开。
“我思念
时，通常让造物，睹物思；思念先皇后时，却没有什么办法，世上没有和她相配的东西，”后梁帝
着息再退到台边，“你在虎圈露面，让我恍以为阿噎回来。说实话，你和她不像，却莫名有她的影子，我一见你，就想到她。不过我现在实在不愿想她，必须毁了你的脸。”
息再及时打断：“陛下遇到烦心事了？”
后梁帝这才停止挥舞，抱着铁剑：“唉，知我者。”
两下台。后梁帝
例让息再见了一个。
大狱最
处，有一名囚犯，梳长辫，戴花椒，穿鱼皮鞋，作为罪来说，未免奢侈。
狱卒不知他的身份，听狱史称呼他“青蒲公”，又见他每可以吃柑，可以换假发，便认定他是大物，多加照顾。这天，狱卒们正为青蒲公打洗脚水，忽然撞见慌张叫喊的狱史，还没听清说的什么，就被后来一脚踢开。
后梁帝悒悒的，只顾走，有挡路，就要拔剑。
息再将踢开，踩着热水，给他辟路，直到青蒲公槛前。
“冯易的犬羊，快给我端洗脚水！”青蒲公正在催促，看到息再，半天合不上嘴：“你，你。”看到随后的皇帝，才气急败坏：“冯易你退下吧，你害得我妹妹早逝！害得楚灭族！你不退下，我打死你。”
他扑到槛上抓挠。
息再拿铁剑隔开他，听后梁帝说：“他叫孟青蒲，出身楚国贵族，是阿噎唯一的兄长。阿噎死后，他态大变，在楚国周围作，自号‘青蒲太子’，被我用兵镇压……”
“不要听他胡说！明明是他滥杀楚！”青蒲公把铁槛摇得箜箜响，向息再大吼，但晃动的灯火正好落在息再身上，照亮其官服，青蒲公一下子泄气了，“哼，我跟你解释什么呢，你也不过是他的犬羊。”
他开始自悲，靠在墙上让快滚，舍生忘死的样子。夜半，寒光照进阱中，他蜷缩着，向后瞥：息再还在。
他吓一跳：“呀！”就见息再打开狱门，三两步到他身边。
恍惚之间，青蒲公以为息再是来救他的：“你进来
什么，你，你非凡容貌，倒有我楚的风采，难道你是楚祸的知
者？”
“陛下厌倦养你，让我杀你。”息再亮出铁剑。
青蒲公朝剑上吐水。
“他怎么不自己动手？”
“陛下说青蒲公是他的妻兄，他不忍心杀。”
“他不忍心，这话你信吗，冯易不在，你可以直说，传他的话时，你会不会羞？你们呢？”青蒲公将脖颈往铁剑上横，又大声问狱卒，将他们吼走。
但息再经过一个下午，已经有所了解：青蒲公的作风是装出来的，本并不强硬。孟皇后还在世时，后梁帝屠杀楚，这位躲进大山和红树林，过后又到别郡生活，每顿都要吃
和水果。孟皇后逝去数年，他以白布束发，立誓要还妹妹和楚一个公道，早晨朗读誓言，晚上睡得比谁都早。最后，他被手下押至长沙守处，就这样被捕。
息再如今迫他，除了后梁帝的吩咐，还有一些私。
青蒲公不服。息再便踩他的心，在众惊惶的注视下，将他踩在脚底:“你早什么去了？你妹妹罹难，你治下的楚受屠杀，你怎么不反抗？到了这个时候，才摇铁栏杆，说大话。”他低声，让青蒲公颤抖。
“你比我小几十岁，所以这样批评我，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我心不过是常心，试问世上有谁是长久安乐而一朝奋起的呢。你且看冯易稳稳当了十几年皇帝，便知天下多数不过是我这样的，保护不了妹妹和子民，就过好自己；连自己也不能照顾了，才慨当以慷，问天问地，表现得很有志气，”提起往事，青蒲公红了眼圈，“算了，你只执行你的任务吧，怎么废话？快杀我。”
他的话投息再所好。
息再靠墙：“我会杀你，但你要告诉我楚国的事。”
“凭什么？”青蒲公从他脚下存活，立刻嘴硬，被他扯衣领，附耳一声：“舅舅。”
还在大喘的青蒲公，一下子屏住呼吸。
他从息再手中挣脱，退到角落，用古怪的眼打量牢房：“这里是？”
“省中狱。”息再以剑刺他，让他有实感。两相向不语。
“冯易从二十二年前开始杀楚，他那时还是楚王呢，”青蒲公退让了，“椽栾在省中分娩，生下长子，他不知想到什么，高喊着不要任何染指这个孩子，瞒着先皇帝，将自己国家十二岁以上的楚尽数杀死，将幼子送进去，又封了国。”
“那场屠杀持续五年，我记得国门之外不断运来兵器，是后梁不知，砸锅卖铁，支持冶炼，一同成了杀楚的帮凶。”
“我住在云梦边际，看冯易作，心想，他就是这样疯魔，一时兴起，能让家乡血流成河。但我没想到，他会杀到我
上来。”
息再支着剑听。狱卒旁听。狱中静悄悄。
“我被围，大声说皇帝是我妹夫，被一嘲笑。那现在如果在朝廷，应该成了重员吧？他叫修釜，是某郡之守，家里很有背景，体型像熊，一一气能杀死三，将刀剑都劈砍得打卷。我在高处看他，觉得他简直是世上极恶。”
“他杀完楚，用带血的刀刃指我，却没有立刻动手，等了五年，到楚民稀疏、兵器收藏时，才联合他弟弟修锜并我的随从抓住我。我是国戚，他们以叛逆罪将我解
省中。你瞧，恶做事，还讲究名正言顺呢。”
看到息再色松动，似乎有感，青蒲公越发来劲：“唉，跟你们这样的说，有什么用呢？你们一辈子也见不到楚国，不知我楚的九重台和满地黄杨，更不知我楚国的梦。不知，所以不怜惜，也许耳朵在听，心里却在想，杀便杀，毁便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