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兴趣。除了方糖钻戒是透明色,巫雨清的其他首饰都是有色宝石。
现在这枚也是这样,羽翼的造型,搭配绚丽的渐变色彩宝,创造出斑斓梦幻的视觉效果。
地下室平平无的照明,在这只单边翅膀上折射出炫目的光。彩色蓝宝石,呈现粉色、紫色至蓝色的自然过渡。
这是天堂鸟的颜色。
翅膀缀满宝石,华贵,却不再轻盈。
单翼难飞,只能停留。
巫雨清看着戒指缓缓推进,耳边是宗政航的声音。
“因分离而引起的焦虑、不安、或不愉快的情绪反应。多发于婴幼儿时期,分为三个阶段:
“反抗阶段:嚎啕大哭,又踢又闹。
“失望阶段:仍然哭泣,断断续续,吵闹减少,不理睬他人,表情迟钝。
“超脱阶段:接受外人的照料,开始正常的活动,如吃东西,玩玩具,但是看见母亲时又会出现悲伤的表情。”
他握着巫雨清的四根手指,她的手臂、手腕和手背自然下垂,在构图和取景上形成流畅干净的视觉引导线。这姿势像未待完成的吻手礼,又像一场圆舞曲的邀约。
“清清,我在哪个阶段?”
闪亮的戒指是画面的视觉中心,璀璨,耀眼,硕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儿童分离焦虑。”巫雨清任由宗政航攥住她的手,“我只是提议。如果你感到不适和痛苦,是有渠道和手段来缓解甚至解决的。”
“这是婚戒。”他说。
她抬头,视线对上了他的眼睛。
“还记得么?求婚时我说戒指已经设计好了,婚礼前一定能交工。”
她没有等到。
这枚前世她没有等到的戒指,此刻圈住她的手指。
“我已经有一枚婚戒了。”
“可你总是忘戴,换一款也许就记得戴了。”
宗政航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
备忘录提示今夜巫雨清的音乐综艺会播出,他却没有点开pp按时收看。大数据了解宗政航,巫雨清的粉丝动作也很快,他一定会刷到巫雨清的cut。
宗政航不喜欢在巫雨清出差时去看她的视频听她的歌,这样他会想中断巫雨清的工作,派人把她带回来。
而现在,一个人在房间里看巫雨清的相关事物,则会不可避免地让他想起那些年。
这辈子巫雨清成名早,出道顺利,并没有在素人时期积极运营自己的各大平台。
她不像上辈子那样,在大学期间翻唱许多歌曲上传到互联网。
宗政航在巫雨清走后,把她的翻唱和原创听烂。
她说在卫生间里录歌音效好,每次拿着吉他和手机进去前都会叮嘱他要轻手轻脚,别发出声音。
他们的合照,还有那些被她嫌弃角度难看的日常视频和单人照片,在无数夜晚,被他反复观看。
元旦那天在阳台点燃的仙女棒,一起跨年时亮晶晶的眼睛和笑容。
景点山梯上,他按她说的站在下面几阶从下往上拍,不知怎么回事并没有拍出大长腿的效果,反而精准抓到她眨眼的瞬间。
面膜纸是京剧脸谱,头发用鲨鱼夹随便扎着,盘腿坐在沙发上,睡衣长袖被撸成短袖,发现他在拍她时生气又害羞地瞪大眼睛,马上扑过来。结果就是相册里一张清晰的,一张在抢夺是不小心按下导致高糊的。
“快删掉。”她抱怨,“你把我拍得好丑!”
小视频也没有拍到她光彩照人的时刻。
在公寓里弹琴,钢琴上的小台灯是他们一起去家具店挑的。肖邦的夜曲录了1分27秒,清楚记录了她的重弹两次的乐句。
聚餐时有人要录视频发朋友圈,桌子上有的喝多了在聊人生,有的玩手机,还有一直在吃的。她那句“毛肚煮久了咬不动”在嘈杂的环境里很清晰。他自觉把她碗里不好吃的食物夹到自己碗里吃掉。朋友没有把这段发圈,而是发给了他,嘲笑他的家庭地位。
学了小魔术,要表演,还要拍下来发给妈妈看。他充当观众和镜头三脚架,哪个角色都没当好。先是打断她施法,摘去她鼻梁旁掉落的眼睫毛,一分钟后又指出卫衣袖子里的乒乓球掉到手肘那里了,鼓出好明显的包。魔术师当场罢演,并殴打摄影师,视频自然没有发给巫惠敏女士。
这些影像,最初是他的日常,接着变成他们相爱的证据,然后是他反复吞咽的止痛剂,最后尘封,成为不能触碰的伤口与深渊。
这个时空,他的手机里没有这些照片和录像,但他有了更多关于巫雨清的记录。
她的演唱会、影视剧、综艺、采访、歌曲,就连网购都会刷到月销3000的巫雨清同款。
他再次(或者说一直)拥有巫雨清的卫星定位,随时知道她在哪里,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到他身边。
融合并不容易,或者说根本不能做到。
年龄差导致性格有了出入,记忆也是截然不同的。
工作上的事情可以求同存异,借着两个世界的出入与时间差而重新布局,把握时机,保持和占据有利地位。
对待巫雨清的态度和行为也算高度一致。
但其余的事,脑海中的想法与心里的感受称得上割裂和撕扯。
这种感觉,并非文艺作品里双重人格的切换和斗争,而是具象存在且难以准确形容的,好比同根的两株藤蔓,彼此缠绕生长,说不清谁夺了谁的阳光、水分和营养,不断地侵占和影响,分不清你我,又绝不是合二为一。
宗政航对另一个世界里巫雨清年复一年的缺席,感到恐惧、愤怒和憎恶。
认识的人,现行的政策,未来的改革,都有长达十年甚至数十年的未来。可他却不知道他的妻子能陪他多久。
巫雨清在吃晚饭。
在片场按时吃饭是不可能的,她围着一次性塑料布围裙,防止油溅到戏服上。
蒜蓉扇贝里粉丝很多,贝肉还没有指肚大,她吃了一个就老老实实嗦面,还是碳水靠谱又实惠。
停车场的就医建议建得稀碎。她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认为有病治病,不能任其发展。如果医生和药物能让宗政航的状态转好,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好事。
宗政航的睡眠状况不稳定,有时一觉天明,有时失眠或不断惊醒。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那个在深夜被强行唤起的安慰者,负责说:“做噩梦了?梦都是假的”和“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
整夜黏在一起,他抱着她,或是压着她。
巫雨清彻底理解那句诗:在睡梦中一起翻身,亲昵得像一本书中的两页纸。
宗政航这次没办法飞过来和她做周末夫妻,也不像以前那样满足打电话或聊微信,而是回到她出道的那个夏天,天天视频。
当手机开始响铃震动,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点接听键,将手机放到支架上。
他那边没有打开摄像头。这个时间,宗政航即将睡觉,也许房间里只有一盏睡眠夜灯,不愿她身旁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躺床上穿睡衣的样子。
巫雨清戴上耳机。
宗政航看见她面前的打包盒,“吃的什么?”
化妆师在巫雨清的头顶上别了根长长的鸭嘴夹,站在她的身后为她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