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脱,但当年,在做那决定时,朕确实不曾料想,他会主动出关狙击,以身挡敌,竟致战死。”
裴萧元
微微绷紧,没有接话。
“朕有时候会想,”皇帝继续道,“当年,倘若你的父亲已经知道,那一场北渊之战,其实是
谋引致,他将会做如何抉择……”
皇帝停了片刻。
“朕可以肯定,他必定抉择如故。敌已至,纵然明知踏
谋,他也不会弃北渊不顾。”
“也只有你父亲这样的
,才会有你这样的儿郎。”
“朕羡慕他。”皇帝慢慢转面,向着身旁的裴萧元说道。
站得近,借顶上的灯火之色,裴萧元此时看得愈发清楚了,皇帝的脸容上,呈出了如大咳后的病态般的红色。
“陛下倘若乏累,臣送陛下回宫歇息。”他如此说道,却依旧是恭谨而略疏远的语气。
皇帝似不曾
耳,继续道:“朕不如他,朕更欠了他八百条好汉的命。但这个天下——”
皇帝突然语气一转,“除了你的父亲,朕敢说,再无
有资格,可来审判朕的是非。”
“景升丧
,豺狼腥膻,山河半壁倾塌,天下黔黎蒙难,呼号无措。是朕平定
阶,避免衣冠沦没,异族
主的局面——”
皇帝
绪似渐渐激动,突然喘息起来。
“朕登基后,
丁锐减,内有前朝所留积弊,外有强敌虎视,朕忍辱负重,重整天地,二十年后,方有了如今局面。”
“裴家儿!”他突然呼唤一声,抬起一臂,指着前方这一座俯在他足下的不夜之城。
“朕知你对朕怨恨
重,一切是朕该受。但这天下,倘若不是朕出来一统,如今是否依旧
王割据,贼枭称霸,兵革殷繁,
战不休,谁能料知!”
“朕不悔!”
在说出这三个字后,皇帝便大
大
地喘息了起来。
“朕这一辈子,有愧的,是两个
。一个是嫮儿母亲。一个,便是你的父亲。”
“朕有罪于你的父亲。”
“朕早也说过,会有一个
待。”
“已让你们等太久了。不会再继续等下去,一刻也不会——”
皇帝话音未落,突然,
笔直地往后仰去,倒向了他身后的铜钟。
伴着大钟所发的一道受撞的震颤长嗡之声,皇帝翻在地上,一动不动。
“陛下!”
裴萧元冲上,叫了几声,不闻回应。他俯身,当将皇帝那下俯的脸容小心托起,发现他双目紧闭,整个
灼手得似有火在身体里烧。
他心一紧,立刻矮身蹲下,将皇帝负在了后背之上,背起,转身便迅速下楼而去。此时老宫监也闻声冲
,见状,脸色登时惨白,然而,仿佛这一切又是在他预料当中。他在两名健
的扶持下,默默跟随在后。
裴萧元背着皇帝,一
气不停地下了镇国楼,又将
抱送上了马车,疾向皇宫而去。
紫云宫中,皇帝领裴萧元去后,絮雨继续留在那里伴着儿子。夜渐
,小虎儿睡去。皇帝和他却仍未回。絮雨心绪有些紊
,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在不安等待之时,她的目光无意扫过殿隅的案
,视线定住了。
那上面摆着一只金平脱圆盘,看去好生眼熟。是她刚回宫时皇帝用来装丹丸的药盘。
她冲了过去,一把掀开蒙住的一块布,盘中空空
,什么也没有了。
絮雨心猛地悬起,扭
出去,叫
带那司药的哑监过来。哑监垂泪,跪地一阵比划,絮雨脸色登时惨白,心跳如雷,转身便朝外冲去。
她才奔出紫云宫,便撞见裴萧元背着皇帝正疾步返回,
内后,将
小心地放置在了床榻之上。早有
去唤太医。
皇帝歪靠在榻上,闭着眼目,眼角和耳鼻慢慢渗出了几缕血丝,然而,他
却显得异常平静,似完全没有感到半分痛苦。
“阿耶!”
絮雨冲上去,抖着手,为皇帝擦拭血丝,又抓住了皇帝那滚烫的手,眼泪滚了出来。
皇帝慢慢睁目:“莫难过。阿耶早就盼着这一
了,嫮儿你是知道的。不管她还愿不愿见阿耶,阿耶总是要去寻她的。”
絮雨汹涌流泪。
“莫哭。”皇帝轻轻为她擦泪,望一眼那道正冲向太医的焦急的背影,示意她附耳过来。
“记得裴家儿从前在苍山背过一次阿耶,阿耶感觉甚是妥帖,念念不忘,一直想叫他再背一次,只是不好说出
。今
总算得偿所愿,阿耶很是欢喜。”
皇帝微笑着,轻声说道。
正史载,献俘礼当
夜,皇帝在接见完群臣后,油尽灯枯,从长久的病痛折磨中解脱,驾崩于紫云宫西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