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那折子上所说。遂又从新提审薛蟠,直判了斩监候。那州府府衙一并人等都从重发落,不在话下。
薛姨妈一听斩监候三个字,立时昏死了过去。宝钗忙带着几个婆子救醒,薛姨妈这才嚎啕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儿,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含辛茹苦将你抚养长大,如今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口中只说要收拾了东西去看薛蟠,母子死在一处也就罢了。宝钗只得软语安慰,一面说一面却自己都已泣不成声。
早有下人去荣府里报信,不一时,王夫人带着宝玉也来了。
姐妹二人见了,薛姨妈更是伤心。王夫人只得安慰道:“姐姐不必过度伤怀,儿孙自有他们的命在,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是命数,姐姐切莫要哭坏了自己的身子要紧。”
“呜呜,我就只这一个儿子,虽是有些不孝,毕竟是我亲生骨肉,如今就要先我而去……我情愿我赔上自己的一条老命去换回蟠儿……”说罢薛姨妈又痛哭起来。
王夫人也不由得跟着落泪,却也无法,只得嘱咐下人好生照料,又坐了一会子方去了。
宝钗一面照料薛姨妈,一面四处求人去疏通。哪知这个案子是皇上亲批的,又有了那州官前车之鉴,竟是没有人敢再受理,宝钗也是无法,只得如实告诉了薛姨妈。
那薛姨妈更是每日茶米不思,夜夜泣血,不几日便一病不起,又犯了旧日心痛的旧疾。
宝钗唬得忙请太医珍视开药。哪知非但不好,薛姨妈的精头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几天,竟是流露出那下世的光景来。
这一日,宝钗端了熬好的汤药一口口的喂给薛姨妈。
薛姨妈只喝了两匙就摇头示意不喝了,却拉住了宝钗的手道:“我的儿,你娘如今怕是不中事了,唉,蟠儿是我管教不严,如今中酿成大祸,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命数。”
“想不到我薛家百年基业,竟然在我这里都断送干净了。我即便死了也无脸面去见你爹爹了。这还都罢了,我只不放心你啊,我和蟠儿若都去了,就只剩你一人孤苦伶仃的,我是死都不能闭眼的。”
宝钗听了不由得落泪,却勉强笑道:“妈妈何苦说这些丧气话,哥哥的事虽是没了转机,只要妈妈肯看得开,安顿吃药,安心调养,不出几日妈妈的病就要好起来的。到时候我仍陪着妈妈,虽说家道败了,你我母女二人省俭些过活,我也可做些针线女红,纵是紧迫些,也可度日。”
薛姨妈却摇头道:“我这病自己还是知道的,纵是找再好的大夫,吃那老君的仙丹,也只是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
说着,喘了一回,接着说道:“丫头,妈这一走就只剩下你只身一人了。实在让我放心不下。我想临走之前把你的大事定了,你可愿意?”
宝钗早已泣不成声,见薛姨妈坚决,也不敢再推辞,只得顺着她点了点头。
薛姨妈勉强笑道:“倘若许给那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家,我仍是不放心。东府里迎春丫头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早日里我本想和你姨妈商量,将你许给宝玉,无奈宝玉的事早被老太太定了下来,是万不能改的了。”
“如今,咱们家道也没落了,娘的意思仍是将你给了宝玉,不做正妻,只做个二房也好。那宝玉本也有情与你,且宝玉的为人咱娘俩都是知道的,这些日子又为我们母女出了这么多力,我看他也长大了。”
“况他的性情日后断不会使你受了委屈,将你托付给他,娘这世上最后一件事也就放心了,只是你委屈些,宝丫头,你可愿意?”
宝钗早已泣不成声,虽是心中委屈,见薛姨妈坚决,也不敢不从,只点头呜咽道:“都依妈妈做主便是,妈妈切莫太过分,只管安心调理才好。”
歇了一会子,宝钗又劝薛姨妈吃了几口药,正巧儿,王夫人带宝玉来探视薛姨妈。
“我的好姐姐,怎么几日不见就消瘦成这般摸样?”王夫人不由惊呼道。
薛姨妈拉着王夫人的手道:“好妹妹,来得正巧。如今我是不中用了,只有一件事还要拜托妹妹。”
王夫人忙道:“姐姐这是什么话,不过一时气急病倒了罢了,只要好好吃药,将养几日便好了。”
薛姨妈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是知道的。妹妹你且先听我说。”
王夫人擦了眼泪道:“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了。”
薛姨妈这才道:“如今我们家里是没落了,蟠儿不几日便要行刑,我也不过是混日子,只等着和蟠儿一路走了。我只不放心这宝丫头……”王夫人忙道:“姐姐只管放心,倘若你此遭真不能好了,我便将宝丫头接过去,如亲生女儿般对待。”
宝钗知道薛姨妈要说起将自己给宝玉的事,正要起身回避,却被薛姨妈唤住了。
薛姨妈又将宝玉叫过来,一手牵着宝钗的手,一手握着宝玉的手道:“妹妹若不嫌弃,我只愿将宝丫头给了宝玉……咳咳……我知道府上老太太已将黛玉许给了宝玉,只等元妃娘娘生产便要将两重喜事一并办了,老太太的意思我们不敢违背,我只求妹妹去央求老太太许宝玉也将宝丫头收在房里,做妾也好,做更陪房丫头也罢,我也都可以放心了。”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王夫人忙道:“姐姐,这可万万使不得,咱都是大户人家,宝丫头这样的人品,怎么能给宝玉做小的?”
宝玉也忙道:“姨妈,这可万万使不得,这可是辱没了宝姐姐的人品了。”
薛姨妈凄然道:“实不相瞒,这几年,我们这边的家产生意早已被淘换空了,虽是有些祖上的积蓄,早年被蟠儿挥霍去不少,又被那夏金桂淘换出去些子,如今,剩余的也都砸在蟠儿身上了,家中早就亏空了,哪里还是什么大户人家?况且,宝玉是我看着长大的,无论人品长相我都中意。如今我只想给宝丫头找个安心的归宿就好。还望妹妹看在我们姐妹一场,帮我了却这份夙愿,我便是死了也瞑目了。”
王夫人听罢,也不再推辞,只道:“既然姐姐如此说,我也不再推辞。老太太那里我自会去回,想她老人家也不会反对。”
薛姨妈这才露出笑容,将宝玉和宝钗的手放在一处,朝着宝玉道:“宝玉,你可愿意吗?”
宝玉哭道:“姨妈,宝玉愿意……只是苦了宝姐姐……”
薛姨妈道:“傻孩子,只要你日后好好对她,我便可以安心了。”
宝玉便也不再言语,只道:“姨妈只管放心,日后,我必待宝姐姐如……”
想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起誓。偷偷窥了一眼宝钗,见宝钗只任凭自己的柔荑被宝玉握着,低低的垂着头垂泪,却看不清面目。
王夫人道:“一会儿我回去了就命下人们准备,挑个好日子就将宝丫头接过去。”
薛姨妈咳了几声道:“依我看,也不必遵循那些章程了,我这病只怕也没几日活头,倘或我明儿便撒手合眼了,宝丫头是最孝顺的,必是要为我守孝在家,凭的耽误了她。妹妹若听我一句,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看今日就让他们先圆了房,也不必讲那些排场礼数了。”说着又咳嗽起来。
“如此,都依姐姐就是。还指望姐姐安心休养,早日养好了身子,待那时我们再将酒席聘礼都备齐了再给他们二人热闹一回方是道理。”
薛姨妈只笑着略点了点头,又将莺儿唤来道:“好孩子,今日宝丫头就要出门了,辛苦你这些年的服侍了。如今咱们薛家败落了。你若要自己去寻那好的归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