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来关心体贴,甚至比对马虎更好,这份温暖是我时至今日仍然感激的。
我情不自禁地焦虑了起来,可我能做什么?
聊天窗口里又出现了一张新的图片,是医院的收费单:重症监护型救护车900元、大出血抢救费50元、急诊挂号……
马虎的消息发来:“我知道,我欠你的还没有还清,但是现在……”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我根本没看完他的话,点开收费单随便划了下,没去注意各个项目价格之类的具体细节,直接划到最下方,看了眼总金额,加在一起八万多。
嗯,还可以接受……虽然买了黄金理财的钱没法立马提出来,但是微信和支付宝的余额加在一起,再加上马虎他家应该还有点钱,凑一凑应该够了。
“你家那边还有多少?”我将余额截图发过去,“我现在能拿出来的就这么多,不够的话我打电话让我爸妈转账。”
“够了,够了。”
谁的心都是肉长的,有两位长辈在这么多年的成长历程里一直关怀备至,多少也有几分类似亲情的感情在,有着那些图片坐实了这位算是看着我长大的叔叔出事的消息,我根本考虑不来太多,当即就把钱转了过去,几乎没有考虑过马虎拿这个骗我的可能性。
此时在我的概念里,马虎不过是沉迷进赌博之后有些迷失,欠下那些债不过是因为这家伙真的蠢到觉得能靠赌博赚钱——毕竟这家伙从小就不聪明,不然也不至于付出了几倍努力也远远赶不上我的成绩;如今在事实暴露之后,已经充分悔改了,我也确实看到了他的行动。
再说了,他爸妈那么好,马虎他再畜生,应该也不可能这样咒亲爹来骗我钱——更何况他应该也没那个P图的脑子和技术。
看着转账被确认收款,我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心仍是悬在半空。
事已至此,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时我才注意到刚刚摘下来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正不断传来队友对我挂机的咒骂。
我没理他们,直接按电源键强制关掉了电脑。
恍惚了一阵之后,我给妈妈打了个视频,接通之后随便聊了几句,也没说车祸的事,就只是单纯地想看看他们。
因为没有什么劳碌和压力,我妈看着还是很年轻,虽然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最近的生活相互关心了一下,但是烦躁的心情还是安定了不少。
挂了电话,自己的情绪是平复了,但马虎那边还是让我十分担忧,此刻的他想必是焦头烂额,不便过多打扰,于是干脆随便找了点事情干打发时间。
终于在几个小时后,马虎为我报了喜讯:手术很成功,已经基本脱离危险。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今天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情绪起伏,我有些疲惫,干脆躺下戴上耳机,又听起了《冀西南林路行》,听着二千的声音平静入眠。
之后的几天里,我控制着自己没去打扰他们,但几天下来,终究还是有些想念,既然马虎说叔叔需要静养,我就打电话给了龚丽阿姨,也就是马虎的母亲。
阿姨接到我的电话很惊喜,连忙寒暄问暖了起来:“小木啊,最近怎么样啊?”
“嗯……挺好的。”听到电话那头熟悉而亲切的声音,我忽然有些恍惚,才意识到已经很久没和他们有过交流了,关系因为搬家的原因淡化了不少……
“挺好的就好,挺好的就好。”
尽管不是视频,我也仿佛能看到这位不善言辞的阿姨在电话那边点着头,“马虎多亏你照顾了。”
“没有的事。”我自谦着,心情仍然沉重,忐忑地问道:“额,叔叔他,怎么样了……”
她用劳动妇女特有的大咧咧的语气说道:“他?好着呢呀?”
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疲惫与伤感,看来手术很成功,正当我想着找个话题再关心一下她的身体时,那边传来了嚷嚷声:“老马呀,来接个电话——”
嗯?不是说要静养吗?
“喂——”
我还没来得及制止,电话那边就传来了马国强长期叫卖而异常洪亮的声音:“小木啊,好久没见啦。”
“嗯,是啊,好久没见了。”
听到他还这么有精,我心里一下好受多了。
电话那边的马父率先关心起我来,应对之余,我又多少有些怪——是不是未免太有精了一点?
……
唠了好一段时间家常,一个受了重伤刚刚抢救过来的人,就算是为了让我安心而强撑恐怕也不太可能支撑这么久的精,电话那边的声音始终是中气十足,听起来可比我健康多了。
担忧消散,理智重新主导之后,一只被压抑的疑心渐渐浮出水面。
我旁敲侧击地试探了几个来回,没问出个所以然,终于没忍住问出了:“那最近这几天摊子还开着吗?”
“那当然开着呀,不然我们每天干嘛呢?”马国强的语气理所当然,“怎么,小木想我们家的包子了?”
此刻他的表情一定是笑意盈盈,现在可以确定,电话那边的热情不是强撑的,但电话这头的我语气没有变得冰冷,是我强忍着的。
“嗯,还有豆腐脑。”我附和着轻笑一下,心里却是一片冰凉,“下次回X市吃。”
“好嘞,叔叔等着。”
聊得也差不多了,我道了句“再见”便挂了电话。
此时我已经不知道我该用什么心情面对这件事了,回过头去重新检查了一下那张收费单据,不管是姓名、年龄还是病因和金额上,尽管都选择了尽可能相同的字体和方向,但仔细一看便能发现工工整整的字体与页面上随着拍照的透视而变形的印刷明显不同。
至于X光——我打开百度,以图搜图,很快从车祸新闻的报道里发现了一模一样的原图。
……
直到攥着手机的虎口传来疼痛,我才意识到自己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难怪电话里不能多说,多说怕我起疑。
马虎的谎言从来都是空中楼阁,只需要一个确认的电话,一切就暴露无疑;如此愚蠢的欺骗方式,拿去传销都骗不了人,全靠受骗者对骗子一面之词的全盘信任才能奏效,可我偏偏上当了一次又一次。
我确实没有想到马虎会拿这种事来骗钱,谎称最亲的亲人出事来欺骗我,靠我的担心来麻痹我的疑心,好骗到这么多钱。
他甚至朋友圈里还挂着医院的照片,配文“世事无常,快点好起来……[苦涩][合十]”,能看到的点赞还只有我,恐怕是设置了仅我可见,像是给暗恋的人发的无主情话一样。
无论如何,这次马虎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虚构自己的亲人遭难,即使是上学时糊弄作文,我也绝不会用这种卖惨的手段,心里膈应。而马虎却不嫌晦气,只要是为了他的赌博捞钱,多脏的事他也敢拿来骗我。
我错了,错得离谱,所有的信任全部成了笑话,我自以为了解马虎,但或许我从来没了解过他,他和其他赌狗根本没有任何区别,又或者说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根本不在乎我的烂人。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简单很好懂的人,我比他聪明得多,可结果却是我被他耍得团团转。
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蠢,蠢得好笑,从头到尾像一个滑稽小丑,被马虎欺骗了一次又一次,还反过来一次又一次主动替他找借口来骗自己。
甚至我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