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土墙上站着几个拿着菜刀的村民,一个穿着长衫的人两手一翻他们的肩膀走到最前面,那个人对他哈哈笑着,天旋地转着,书生的长袖在半空中挥舞着,枯草丝飞扬着。
漫天风雪粘在他那凌乱的发丝儿上,他的头发蓬松,卷曲,长过肩,面色脏黑,身上的白戏服破破烂烂,腿部满是大小不一的洞,随着风起,呼啸入耳,禾祥易缓缓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人手里攥着一个毛巾,在水盆里涮着。
那个人将手里的毛巾递向禾祥易,她笑了笑,看向另一个房间里拄着拐棍在桌上写写画画的身影。
#姜喜莘我爹和族长说好了,今后你暂且住我家,然后去镇上找工作,等凑够钱再离开。对了,我爹是这村的老人,别人都敬他三分,威望倒不敢谈,但是说话还是管事的,挨欺负了,找他主持公道就行。
禾祥易接过姜氏手中的毛巾,他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他擦着脸,白毛巾直接被染成黑色,姜氏看着他的模样愣了一下,便哈哈一笑将椅子上的水盆放在床铺上。
#姜喜莘你自己涮洗吧,挺俊郎一人竟造成这熊样,可怜呐!今天家里煮了粥,在院子的侧房,想吃就去舀。
说着姜氏跳下床,她迈着欢快的脚步大步奔向父亲的房间,禾祥易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将毛巾放进水盆中。
姒矣的手愈纂俞紧,他看着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禾祥易,他站起身看着众人,仰起头大喊一声。
#姒矣回祠堂!
禾祥易眼前一黑一白,看着几个人影晃动着远去,姜氏双手迭在腹下,从破破烂烂的院门向着他走来,一阵阵风将二人的发丝泛起波浪,禾祥易颤颤巍巍抬起手,他的手指尽力伸直着,颤抖地靠近姜氏的身影。
#禾祥易我答应过你,总有一天,我要出人头地,夺回我们家的宅子,让你拿下荡妇的骂名…如果我将这一切说出去…他们几家的争斗会两败俱伤,那些钱花落谁家,还不一定…
姒矣的脚步在草丛中穿梭着,他的手攥紧垂在腿侧,手背暴着青筋,姒矣嘴角发着抖。
#姒矣村长,你明天去一趟英政府报官。
嬴途安愣了一下,他侧过头看向姒矣,他跑了几步站在姒矣面前,他激动地说道。
#嬴途安哎呀!我就知道这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窝囊废怎么可能真正的发达!他就想着借王家之手!让他在这作威作福!简直就是白忙活一场!
姒矣看着嬴途安,他露出一丝微笑,缓缓抬起手落在嬴途安的肩膀上。
#姒矣村长,这并不是白忙活,你去找英国人报官,说他王家短了钱,到头来…怪罪的人是他和王家,和我们没关系,王家已经组建了自卫队,他们要是和英国人火拼,这笔钱…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您老人家消消气吧。
说着姒矣绕过嬴途安向着远处走去,黑色的夜空传来的风让姒矣的长衫起着涟漪,嬴途安愣了一下,侧过头看向姒矣,他笑了出来,露出一排牙齿,他仰起头高声喊道。
#嬴途安族长英明!老夫佩服!
姒矣嘴角上扬,禾祥易一下抬起头,只见桌子对面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任何人,他眼中的泪水打着转,他仰起头撕心裂肺地哀嚎着。
#禾祥易啊!
伴随着一阵阵婴儿的啼哭声,桌子四周再无任何一人,这地方的一切逐渐变成黑白色,一滴蜡油从树枝滴落在地面,红色的蜡如同血水一般,姒矣和众人在祠堂静坐着,他不时露出得意的笑容。天旋地转着,随着一缕金光从云层射出,几个人影趴在草丛中直勾勾盯着几个端着枪的英国卫兵在荒原中奔跑着。
随着一阵风起,嬴途安站在姒矣面前,他躬着身子在姒矣耳边小声说着。
#嬴途安刚刚几个接生婆找我嚼舌根,他们说姜氏要生了,就这几天的事了…
姒矣的手指抬起一敲扶手,他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点了点头,他抬起手将手一挥。
#姒矣把她们叫来祠堂,一个人也不要留,就说我恩赐她们在老祖宗牌位跪上几天。
嬴途安哈哈大笑起来,他直起身一挑眉,便抬起手拿着烟袋在嘴里一吸,他吐出一口烟雾,姒矣扶着椅子看着几个跪在蒲团上的中年妇女,那几个中年妇女双手合十,浑身发着抖胆战心惊地看着一层层牌位。
#姒矣我将这些接生婆藏在了祠堂,盼着那姜氏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死,没想到这孩子活下来了。
只见禾祥易手里沾着血,他在村子里疯了一样奔跑着,所有人都冷冷地看着他,太阳当空,刺眼的阳光模糊了所有人的五官,变得黑漆漆的,禾祥易哭喊着。
#禾祥易谁见到接生婆了!小姜要生了!
禾祥易的身影越跑越远,直到在阳光的尽头变淡,村子里所有人心照不宣地选择了见死不救…他们知道是族长干的…
几个中年妇女听见叫喊声,她们抬眼看了一眼姒矣,姒矣站在他们身后,门外的白光让她们看不清姒矣的情。
那几个中年妇女大口喘着气,她们额侧冒着冷汗,将头扭过去,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祠堂阿弥陀佛声绵绵不绝。
禾祥易踉踉跄跄跑到房间门口,他瞪大眼睛看着那一地的鲜血,姜氏瞪大着眼睛侧着头直勾勾看着他,禾祥易双手捂着嘴,他跪倒在地上。
他撑着门口站起身,他大口呼吸着,冲到床边颤颤巍巍抬起手放在姜氏鼻下,他仰起头撕心裂肺地大声喊着。
#禾祥易小姜!
禾祥易一下转过头看向姜氏的肚子,他扶着床单踉踉跄跄地走到床尾,他深吸一口气,直勾勾瞪着,他的手缓缓伸向前方,两只胳膊一拧,一缕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他的脸上。
禾祥易咬着牙,他后背一起一伏着,血水在身下蔓延着,床单一角不断滴答着鲜血落在地面,凹陷处已经变成水洼一般的血谭。
禾祥易捏着浑身是血的婴儿头部,他的手发着抖,浑身酥了一般,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随着那个婴儿全身出来,禾祥易瞪大眼睛看着,他左右环顾着,来回蹭着婴儿的鼻子,又拍了两下婴儿的屁股。
那血婴手屈在脸侧,突然间张嘴哇哇大哭起来,手也开始来回摇摆,禾祥易瞳孔放大,他手一松婴儿落进血水中。
他大口喘着气,身体一歪瘫倒在地,婴儿的哭喊声连绵不绝,姒矣伸开双臂,他在白光下哈哈大笑着,他的身体转着圈,接生婆的念经声仍在祠堂久久回荡。
桌前的禾祥易露出一丝微笑,他的身影变成黑白色,手指不时一抬敲着桌面。禾祥易的自作聪明,让他白白送了命,姒矣全身而退,但他将白忙活一场,王成山因狡兔三窟保住了一半多的金钱,英国人被狠狠戏耍了,这荒诞的戏剧,除了她,似乎所有人都是那么恶毒。
两个人坐在床边,禾祥易低着头,他眸子里的眼泪闪烁着,姜氏侧过头望着他,她笑了笑抬起手摸着自己微隆的腹部。
#姜喜莘今天晚上或许只能喝点菜汤了,他们不卖给我们粮食,等明天我去镇子看看。他们说他们的,我已经习惯了,你也别太在意,等钱攒够了,咱们搬到镇子住去。
禾祥易望着姜氏的手,眼中的泪水再也挂不住,滴落在裤子上,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揽住姜氏的肩膀。
#禾祥易你不用去镇子,安心歇息,正好我每天去工厂,等路过清水镇的时候买些回来。我若不出人头地,将对不起你,你等着,总有一天,咱们不用再受他们的冷嘲热讽,欺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