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衣衫凌乱,骨瘦如柴,灰头土脸的人走在荒原中,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背着手站在远处,他侧头看着迎面走来的一片人。
湍急的江水翻着浪花拍打着满是枯草的岸,只见无数双脚步出现在江岸,江水的浪花打湿了他们的鞋子,染湿了他们随着风起着涟漪的裤腿。
一个士兵大步跑到长官面前,他一敬礼大声喊道:“报告鲁长官!一共一百零七个地下党!人齐了!”
天空投下来那一阵阵刺眼白光将鲁涤平的脸几乎模糊成一个黑影,只见他带着白色的手套,随着他缓缓抬起手,那个士兵一点头大步冲向远方。
随着鲁涤平的手缓缓落下,四周的一切变成黑白色,站在河边的年轻男女们手挽着手,他们缓缓将手高举在无色的天空,手上的锁链在半空叮当作响如汹涌的浪花般。
“同志们!为了理想而死!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我们是被反动派杀死的!我们是光荣的!”
所有人仰起头哈哈大笑着,画面被定格,他们有的满脸血污,有的笑得格外释怀,有的笑得满脸的褶儿,有的微笑着脸上的泪痕闪闪发光。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随着无数锁链飞向天空,四周的一切变回彩色,笑声依然在天地之间回响着,似乎从未散去,汹涌的江水逐渐变成血红色,血浪奔涌着,久久不散。
鲁涤平的身影在硕大而金黄的荒原中格外渺小,他缓缓转过身朝着远处走去,在满是枯草的荒原留下一串冗长的踏痕。
江面起了一层雾,一双脚步踏着鲜血的江水走到中央,一个人大步跑向他身边,脚步踏起一层层血浪,白复成站在雾中,脸上带着微笑,一滴眼泪划过他的脸颊。
#白复成这一百零七个人注定不会在世间留下姓名,可你要问我值不值,他们年轻的生命似乎在这世间毫无存在过的痕迹,可就是这样的默默无闻,这样的坚毅与奉献,才组成了我们的党,共产党,只要我们的党还在,没有背离初心,他们就将永远活在长河。
身边的人发丝湿漉漉的,水珠划过她的耳朵,手垂在腿侧,她的手指不断滴下水珠融入血江,二人望着江对岸站得整整齐齐的人,他们手挽着手高举在半空,在一阵阵愉悦的笑声,国际歌从对岸传来。
白复成笑了出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湿漉漉的发丝垂下一滴水珠划过他的脸颊,他缓缓张开嘴跟着唱着,身边的人缓缓抬起双手,手在半空一起一落,鲜红的水珠在半空如繁星般划落。
桌上的电话发出刺耳的铃声,一只手一下将电话抓起靠在耳边,白复成的眉毛紧皱,眼珠一偏看向门外,他嘴角动了动,深吸一口气说道。
#白复成是,陈先生,我马上来。
一双脚步在走廊之中大步走着,脚步逐渐形成重影而逐渐消失,又一双新的脚步在走廊之中前进着,一只手缓缓抬起靠在门上,那只手的手指动了动缓缓屈起,在门上敲了敲。
当门被一个副官缓缓拉开,白复成抬起头来,注视着房间里,只见房间里站着几个穿着军服的人。他们站在桌前,转过头来,默默看了一眼白复成,所有人都朝着一旁一侧身子,留出一块正中央的地方。
白复成缓缓地行走着,只见留出的地方前,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双手合十于桌上,他严肃的目光注视着走来的白复成,白复成走近,与那些人肩并肩,他侧头看了一眼站在坐着的人身边的陈博术。
陈博术穿着一身长衫,他低着头,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坐在椅子上的人一清嗓子,抬眼看着站在桌前的所有人,他眼珠左右动着,开口说道。
#蒋中正我叫你们过来,一是告诉你们,张辉瓒叫那些人杀了,这些人不讲信用,说好了拿东西跟他们换,又出尔反尔,可见这些人皆为匪徒之流。
蒋中正的手指在手背上来回划着,他深吸一口气微微直身侧头看向身边的陈博术,轻声说道。
#蒋中正此刻,我们正处于不容错过的政治宣传时机。陈彦引,你上次给我看的围剿宣传文写得极佳,我已经下令各军广泛传阅。撰写此文的是于先词的妹妹于宝茵女士吧。
陈博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一点头,蒋中正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他扭回头看向前方,开口说道。
#蒋中正她是好苗子,天赋异禀,能够书写出如此慷慨激昂的围剿宣传文。让她来执笔,告诉她,不要只写张辉瓒一个人,要着重笔墨于张辉瓒被活捉、被砍以及共产党如何杀人不眨眼。来声讨他们这些令人发指的魔鬼行径。
陈博术轻道一声“是”,蒋中正呼出一口气,他躬下身,低下头看着桌面,两只手逐渐松开,在桌上来回擦着,他紧皱着眉头开口说道。
#蒋中正你们党务调查科和特务密查组此次不能再搞窝里斗了,你们要将自己的势力合成一股绳,去全国上下抓捕潜伏的地下党员,听明白没有,尹行之。
几个人相互望了望,尹行之左右审视着他们,他们的眼渐渐变得柔和,尹行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微笑。随着所有人都点头示意,他们仰头高喊了一声“是!”
白复成黑白色的身影在一台台电台之间快速倒退着,手中的笔落回笔筒,一切回溯着,他的身影逐渐缓慢下来,退出门口,门轻轻合上。
窗帘随风起伏着,一切恢复了正常色彩。
蒋中正抬头看着站在中央的白复成,缓缓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军帽扣在头上,陈博术见状,便拿起椅子上的军袍披在蒋中正肩上。
蒋中正一边整理着衣服,一边开口说道。
#蒋中正白复成,对共作战失误,滥杀无辜,导致南京大批地下党员逃窜,暂辞国防部台长之职,回家待令。
蒋中正看了一眼白复成,便转头板着脸朝着远处走去,身上的军袍起着涟漪,陈博术站在桌前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白复成依然站在桌前,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缓缓抬起手一拍白复成肩膀,开口说道。
#陈博术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放个假吧。
白复成抬眼一看陈博术的眼睛,他耳朵动了动,侧头一看身后,早已空无一人,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扭回头看着陈博术。
陈博术愣了一下,看着他脸上的微笑,白复成抿着嘴哼哼几声,逐渐笑得露出两排牙齿,他突然仰起头哈哈一笑,陈博术愣愣地望着他,脸上也逐渐浮现出笑意,白复成一拍陈博术的胳膊,侧头小声说道。
#白复成替我谢谢校长,最近杀人杀太多了,杀得我头晕目眩…一闭眼睛啊,血淋淋一片,感觉好像邪气入体一般,我正好想找个机会请假休整休整呢!
陈博术看着他的眼睛,脸上皮笑肉不笑,他抿着嘴哼哼几声,轻轻一点头,开口说道。
#陈博术好,休整休整,但也不必担心自己荒废了正事,那些人抓到共产党后,你去刑场做监督,看着他们行刑,看看谁脸上的表情有不忍,列个名单给我,我会着重盯着他们。
无数个黑白色的拳头高举在空中,刺眼的光芒模糊着他们,手上缠绕的铁链闪闪发光,乌鸦扯着嗓子嘶吼着,几只鸟的影子飞过白日,枪声响起,拳头仍然高举着,只是铁链消失不见。
白复成眼珠左右动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轻轻一点头,抬起手对着陈博术敬了个略松垮的礼,高喊一声“是”,便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陈博术看着他的背影,眉毛一挑,背着手走回桌前坐在椅子上,他缓缓将头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