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是需要有人过来扶的。
她已经连续跪了两天,有两个阿姨将她扶着走出了墓地,曲寂宣就站在墓地口,伸手从阿姨们手中接过她,想要将她抱到车上,周围人太多,她急忙阻止了他,“我走两步就到了。”
曲寂宣只能将她扶到车上,她几乎是倒在靠背上就睡在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曲寂宣没在车上,她坐起来,看见自己的裤腿是挽起来的,膝盖上抹了药,凉飕飕的。
她往外看了一眼,车是停在院子门口的,曲寂宣正在院子里,一旁是周杰俞,人已经散了很多了,周杰俞拿着一双筷子,正站在锅前煮什么,他俩竟然在说话,还极其认真。
她推开车门,动了一下,发现膝盖酸得历害。她这边的动静惊扰到了说话的两个人,曲寂宣放下碗,急忙朝她走了过来,“醒了?你先别乱动,膝盖都紫了。”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看了一下,真的已经泛起了一片紫。
曲寂宣伸手将她扶了下来,将她扶到了桌子边,周杰俞正在坐面条,瞥了一眼两人,在孟温抬眼之前又赶紧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锅里。
她将煮好的面挑到碗里,放到孟温面前,是她最喜欢的哨子面。
周杰俞抽了一双筷子递给她,“趁热吃。”
孟温愣了一下,曲寂宣碰了碰她,她才反应过来,急忙伸手去接筷子,“谢谢。”
周杰俞又挑了一碗,递给曲寂宣,之后给自己挑了一碗,坐在了孟温的对面。
孟温低头吃面,吃着吃着还是抬头,看着对面的人说,“妈,谢谢你。”
周杰俞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却哽咽了,孟温急忙去抽纸给她,她接过抹了一把,吞掉了嘴里的面,抬头眼眶是红红的,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又将两张卫生纸展开,看着它们说,“对不起,妈对不起你,”她一下哭了出来。
“这些年妈心里有根刺,哽在我心里难受得很,我其实是知道的,我知道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可是我心里又难受,我觉得都是因为我生下你,才害得我们家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一边讨厌你,又一边心疼你,我一边想要将你推开,一边又不甘心让你变成我的样子,村里和你同龄的女孩成年就外出打工,然后找个人结婚,我又害怕你变成那样,我把你们送出去读书,希望你走出去,做我做不了的事,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但是你妈我还是糊涂的,我觉得既然错了这么久,既然都错成习惯了,就索性走到底吧。去年过年那天,你爸回来要钱,我没给,我说两个孩子要上学,他那天呢,可能是太久没喝,突然人就清醒了,问了你和小冷好多事,接着就突然疯了,说对不起你们,说自己姑娘小子学还没上完,姑娘嫁妆也没有,小冷也是,这些事情也都没有处理好,可是他就要死了。我当时吓死了,忘记了厨房锅里蒸了菜,看到冒火影的时候,才急忙去厨房盛水,火太大,我困在了厨房,是你爸当时冲进厨房将我推到了厨房门口,房梁掉下来他被困在了里面,等我从后门进去的时候,又没有看到他,但后来小冷说是你把你爸拉出去的,我听到以后,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得我跟你爸对不起你。”
“翻新房子的时候,也是你爸说要好好修一下,他说姑娘在家待不了多久了,让你住好一点,所以就先紧着你来。他也是真的想你们回来,求我一定要说服小冷接他回来,想在你们跟儿前走。”
“但是千算万算,我没算到你大伯会要钱,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们孟家,对不起你爷爷,那天也没能替你硬气一回。”
她低头擦泪,孟温看着她,觉得鼻子酸得历害,急忙拿纸堵住自己的鼻子。
她抹干了眼泪,抽了抽鼻子,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存折,推到孟温面前,“你爸去世前,和我商量,我们把家里的地皮卖掉了,你和小冷,一人十万,这就当我和你爸给你的嫁妆吧,以后了,没事,就不要回来,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孟温盯着那个存折好久才反应过来,急忙将那个存折推了回去,说不出话,只知道摇头。
周杰俞又推了回去,“我知道想弥补也是无济于事,我也不求你原谅我和你爸,你之后天涯海角都不要紧,过得好最重要,但是如果过得不好,你回来楼上那间房,永远是你的。”
孟温摇头,抬头擦干了眼角的泪,盯着那个存折看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周杰俞笑着说,“我结婚那天,你再给我吧。”
周杰俞愣了一下,一颗眼泪从眼眶掉了出来,她急忙点头,“好,那天给你,正正经经放在木盘上端给你。”
孟温偏头看曲寂宣,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我妈嫁妆准备好了,你懂的吧。”
曲寂宣垂眼打量她,然后笑了,“还用你说,刚才我就跟阿姨说好了,日子也都看好了,一年后的农历四月十三,日子好,也刚好是五一假期。”
周杰俞一下就笑了出来,接着他的话和孟温说,“要和你爸丧期避开,这就是最快的了,小曲啊,可着急了。”
曲寂宣放下筷子,笑得采奕奕的,“阿姨,那说好了,咱算是把亲定下来了……”
孟温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埋头专心吃面,不去听两人商量那些琐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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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一,两人请了一天的假。
回来得仓促,孟温没带什么,所以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反而是周杰俞忙进忙出,后备箱都塞不下,她还在往屋里拿东西。
“欸,妈,真的不要了,放不下了。”孟温拉住她说。
“还有两根年前做得香肠,不多不多。”她推掉了孟温得手,往厨房走去,不一会,抱了一个纸箱子出来,和曲寂宣说,“还有两条熏的鱼,可以炖汤喝。”
曲寂宣点点头,一点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谢谢阿姨,”然后顺手放到了后座。
孟温叹了口气,去看小冷,发现他正抱着手站在院门口,嘴角要弯到后脑勺去了,孟温撇了他一眼,忍不住也摇头无奈的笑了,她转头问,“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
小冷摇了摇头,动身过来将她推到了车边,“都不是一个方向,快去吧,明天还上班呢。”
她上了车,打开车门和两人说再见,手挥着挥着,鼻子就酸了,转过头拿抽纸擦干,望着后视镜越来越小的人影,用很重的鼻音和曲寂宣说,“我一直以为我妈挺讨厌我的,我以为我和她这辈子可能就那样了,”她转头看着曲寂宣,“你知道吧?就是有可能严重到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我想了一晚上,发现其实在很多我没有在意的地方,其实她还挺关心我的。”
手里的卫生纸被她揉成了条状,她整个人摊在座椅上,望着车顶说,“比如在学习上,我二年级还不会背乘法表,她就将我赶到门外,说背不完不准进门。天哪!”她转头望曲寂宣,鼻子明明红红的,却很雀跃,“那个时候超冷的,我背到了晚上十一点,背完了她才准我进门,很严格的检查,又让我重复背了三遍,十二点了才准我去睡觉的,那个时候她还在制伞厂,早上四点就要起床啊。”
“还有一次,”她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是中考,那阵儿天气不好,我收拾好资料从学校回来,刚好就下雨了,破天荒的,她先来接了我,给了我最大的那把伞,让我遮好,说别感冒了。”她笑了一下,“我当时还挺感动的,结果她说,考试最重要,当时感动的劲儿一下就消散了。”
曲寂宣扶着方向盘,看着远处的马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