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连滚带爬进来，跪在地上，“河阳王殿下久等不见陛下醒来，先行离去，李总管追去劝，还未折返。”
孟恺大怒，“怎么不喊朕起来！”
宣成瞥一眼痛苦不堪的郑丹云，“河阳王初到，
婢
殿禀报，充容讲陛下指令，任何
不得惊扰陛下，否则斩首，婢等不敢抗旨，河阳王亦不敢内，只得于殿门等候。”
孟恺怒视仍在地上打滚的郑丹云，自己讲过什么话，他自然是清楚的，“把她给我拖下去，赐白绫！”
“是！”宣成爬起来，喊了来拖郑丹云，郑丹云一
气还未上来，便给两个架着带离了平成殿。
“快为朕穿衣！”
孟恺赶至宫门时，李丰正扒着孟冲的腿哭得涕泗横流，嘴中不住哀求。
孟冲嘴里劝着，扒不脱李丰的手，“总管，何至于此？快快放手！不成体统！”
“锦儿！”孟恺隔了数十步远便忍不住喊出了声，孟冲听得这一声，当即变了脸色，手上力气更大了些。李丰死也不敢松手，终于撑到孟恺到了近前。
孟恺从李丰手里接过了孟冲的手，“啊呀，这是要
什么？”孟冲一脸不愉之色，撇过了脸不看孟恺，手上不停，要挣脱出去。
孟恺压低了声音，“是父亲的错，原谅我吧，锦儿，不要闹了。”孟冲不说话，孟恺又说，“这儿这么多，也给父亲留些颜面。”终于，孟冲停下了手，但脸上
仍旧不好看，“陛下既有相伴，又为何要耽误我的时间？我若早知，一定留在平宁寺陪伴母亲。”孟恺有些凄怆，“你思念你母亲，我难道就不吗？”孟冲闻言却冷笑，“陛下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一切不都是毁在陛下手里吗？”
四周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半点声响。
良久，孟恺叹了一气，“锦儿，你今
受了委屈，我向你保证，再没有下次了，你不要同我置气，你母亲见到我们两个这般，不知道要多伤心，来，听父亲的话，我带你回去。”他拉起孟冲的手，“就像你小的时候那样，父亲拉着你的手。”
不知道那一句触动了孟冲的心弦，或者是每一句，孟冲咬着腮
，眼里带了泪。
孟冲今天二十二岁，已经比他佝偻的父亲高出了一个
，早先那塔一样的男，他的父亲，已经老了。
父亲牵着儿子的手，一步步往他们的家里走，就像许久之前的那个傍晚，血和霞印在行路的父子身上，前方的路没有尽。
第25章
父子家宴，气氛算不得好。
孟恺一直殷切说着话，孟冲一句也不肯回应，只低吃饭，夹菜也不肯抬，只够离他最近的一碟
丝。
孟恺瞧见了，话停下来，沉默一会儿后，拿起筷子戳了鱼肚送到孟冲碗里，有细声嘱咐：“鲥鱼多刺，父亲老了，眼已经花了，挑也挑不细致，只能你自己当心些了。”
孟冲嚼饭的动作慢下来，终于抬起，父子对视。
孟恺又举起筷子挑了几样菜夹到孟冲碗里，“锦儿，我近来常做梦，总能见着过去那些旧，他们总隔着那么远看着我，不说一句话，就那么看着我……我想着，我恐是大限将至。”他顿了顿，“我去之后，是非功过难免被评说，身后事如何，我并不在乎，我只担心你，锦儿。我这位置，你若是想要，我自然是愿意给你，只是我做了这几十年皇帝，末了也是觉得没什么意思，不想你也一样折腾。你只按着我为你铺的路走，你大哥与你亲近，他会待你好的，你只要不做出格的事，他总能容你，也不要想着就藩，藩地再好也好不过京城，你只安心……”
“我不用你安排，你死了，我不会留在这里，我去找妹妹，地角天涯，我也一定能找到她。”孟冲搁了筷子，侧过脸不再言语。
杨琢在自己房里喝闷酒，一边喝一边砸，动静很大。
杨圻才进了院子，一个酒壶便碎在了门框上。管事战战兢兢上来行礼，杨圻挥了挥手，管事如蒙大赦，领着侍从鱼贯退下。
杨圻背着手，扣响了门，“咔嚓”一声，碗碎在门框上。
“滚出去！”
杨圻的声音一如往常平静，“是我。”
屋内一阵丁零当啷，杨琢慌张开了门，腮边酒渍还未，惶恐着喊了一声父亲。
杨圻越过杨琢进室内，环视一地狼藉而色不改。
杨琢拿袖子抹了脸上残酒，又喊了一声父亲，心虚胆怯。
杨圻说：“你做了什么事，我已经知道了，辱者，恒辱之，我以为你在反省。”
杨琢低下，握紧了拳。
“我早告诉过你，你要收敛些，我们已是众矢之的，言行不得有失，你自己说，你做的事聪明？”
杨宝珠从外面来，听了这一句，立马接道：“我不认为兄长有错，明明是太子他欺太甚！”李雍跟在杨宝珠身后，闻言蹙起了眉。
杨圻见了
，脸上不自觉就带了慈，可见了杨宝珠形容，不免嗔怪：“怎还没睡？夜里还冷，穿这样少。”
李雍说：“我也是这样说，可表姊心急，顾不得多穿衣便赶来了。”
杨宝珠走到杨圻身边，拉住父亲的手臂，“父亲，你得为兄长做主，不能叫他这样给外欺负。”
杨圻没拨开杨宝珠的手，说的话却是：“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好了，快回去。”
杨宝珠不依，叫嚣着要她父亲给孟绍教训。
杨圻恐受冻，想尽早解决这事，转对杨琢道：“你明便上门去给太子殿下同城阳王赔罪。”
杨琢低着不说话，明显是不愿，李雍在一旁开：“姑父，我倒不觉得需要这般大张旗鼓，过于郑重其事反而不好，找个由宴请两位殿下一番，姿态摆出来，看在您的面子上，殿下们该不会计较。”
杨圻赞赏道：“这法子妥当，便依你说的办，若是你兄长也如你这般，我也不必忧心了。”
杨琢听得此言，拳攥得更紧，牙齿将要咬碎。李雍窥一眼杨琢，只讪笑以做应对。
杨圻并不多待，临去前叫杨宝珠快些回去，杨宝珠应了，杨圻先行离去，杨宝珠却不动弹。杨宝珠不走，李雍也不走，贴着杨宝珠站着，杨琢一眼瞪过来，他没法子，也只好离开。
李雍走后，杨宝珠向杨琢抱怨：“你为什么总对阿雍这么凶？也没有缘故，你下次再这样，我肯定不站在你这边了。”夜色
凉，杨宝珠觉着冷，便想着进屋里去，可真到了，发现里
糟糟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不由得惊叹：“天呐，这是怎么了？”
杨琢沉默不语，捡起地上一个酒壶，仰猛灌，杨宝珠冲上前制止，夺下酒壶，“好了，怎么还喝！”
杨琢一拳砸在几案上，恨道：“父亲总是退让！我真不明白！”
杨宝珠蹲下来，劝道：“父亲总有父亲的道理，我们只要听话就行了。”
“可我忍不了！明明——”
杨琢又是一拳，杨宝珠毫无戒备，吓了一跳，并不是很高兴，捂了胸：“谁惹了你你教训回去，同我们厉害什么？你再这样，我也要不理你了。”
杨琢腹内有如火烧，抬手将酒壶扔出去砸了个
碎，“你走！”
杨宝珠还未受过如此对待，一点也不退让，抬起脚便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