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读书在梦庄,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
杨书香一步三摇地走出马秀琴家的门,嘴里哼起改编自沙家浜曲调的词,掩入到三角坑下。更多小说 LTXSFB.cOm
很显然,这短短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对他来说真的是影响巨大,乃至整个人生的轨迹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说没有和许加刚等人的打架,概率之下或许杨书香就不会撞见马秀琴被赵永安欺负,便不会引发后面的风波。
话说回来,在整个过程中杨书香他始终处于被动,在始料不及的情况下给卷入到这个漩涡中,他可不可以选择逃避视而不见?可以。
但仍旧没有逃出命运之轮的安排,再次被卷入进去。
几次三番下来,他又岂能无动于衷,坐视不理。
人生没有如果,正如此时春风席卷下的泰南,要经历改革势必会打破一些旧的传统,在市场经济体制改革的冲击下,很多东西都是在被动中不断选择,选择人生、选择出路。
要么低沉从此绝迹,要么反击杀出血路……
尽管马秀琴没有实打实地应允杨书香所提的要求,撂下的只是活话,但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只要琴娘不直接反对出来多半就是应承下来了,那么摆在杨书香眼前的问题就只剩下如何应对晚上赵伯起回家这件事儿上。
杨书香说不好赵大会不会提前回来,也根本没有什么良策可寻。他想了想,心里咂摸:既然琴娘给我留了念想,肯定不会无的放矢,说不好她早就知道赵大的情况……想到这,杨书香这身子便跟点了炉子似的,又噌噌地窜起了火苗。
没有立即跑回家里,上到了西场,杨书香朝着后院一拐,打开了西角门,嗖地溜进爷爷家。
这空无一人的后院寂静无声,黑洞洞的。
夜个儿下午杨书香已经给这东屋上房的大炕烧了把火,就又摸黑从院子里寻来了一把干劈柴拿到屋子里。
他打着了灯,先是寻来菜刀把水缸里的冰凿开个豁口,而后就着昨天残留下来的小半锅水又给大锅里续了一些,架好劈柴,火一点,灶堂就照起了亮光。
杨书香点了根烟,边抽边想,这未雨绸缪的心思一旦惦记起事儿来,想的问题也就多了起来。
考虑到今晚上可能要在这屋子里办事,温度不够可不太好,就赶忙跑到院南墙处,从苫布底下弄了一簸箕煤,前后又给厢房暖气炉子里添了好几水桶的水,忙的差不多之后就着劈柴的火把厢房里的炉子也给生了起来。
这一通忙乎,后院的三大间儿屋子可就彻底热了起来。
期盼间心里变得透亮,杨书香瞅了一眼屋里座钟上的刻度,正到了饭口的时间,脚底下抹油把后院的门一锁,朝着夜色下的北头看了一眼,这才大摇大摆颠回己个儿的家。
饭桌上,杨书香就着妈妈炒的土豆丝咀嚼着大饼,越嚼越耐吃,欣喜之余就把个昨天没心情时听到的话头跟柴灵秀重新找补起来:“妈,夜个儿我忘问你了,我娘娘有没有让你把什么东西给我捎回来?还有炮我也没见着影儿。”
他这话匣子打开之后,可就没完没了了,“我大大他没问你为啥没带我来吗?对了,那我娘娘说给我买的运动鞋你不会是给我收起来了吧?”
一拍大腿,想到了什么忙又补充道:“我惦着让她给我踅摸条兜门多的裤子,也忘了让你告她了,算了,到时候我跟她说得了。”
柴灵秀的耳朵嗡嗡作响,见杨书香腮帮子鼓鼓着仍在口若悬河,瞪了他一眼:“吃饭怎也堵不住你的嘴?!”
心里直犯晕:“我这儿子话怎么这么多啊!”
放下筷子,杨书香盯向柴灵秀,见那双清澈锃亮的大眼也在打量自个儿,用手一指,扬起嘴角说道:“妈,你不会骗我吧!”
柴灵秀被问得莫名其妙,轩起眉毛,微皱了一下问道:“骗你啥了?”
“我到现在啥也没看见,掖着瞒着,你说这是不是骗我?你去我大大家里,他就没问你怎么没带我过去吗?我不信!”
见柴灵秀似笑非笑,杨书香不依不饶,话连珠式地又突突出来:“上回他过来接我,我没跟他走就是怕你不放心,我都这样对你了,你说你怎么也学我爸那套啊!”
说得柴灵秀俩大眼直么瞪,心说话:“我什么时候学过你爸了?”
一天一宿的功夫她还以为儿子的性子收敛变文静了,哪知这从他琴娘家回来又成了猴子,吊儿郎当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儿。
“不都跟你说了考完试再说吗!又不是不让你去。”
自打杨书香上了中学,柴灵秀便有意识地控制了一下他的节奏,她知道大伯子一家人特别宠着自个儿的儿子,怕惯坏了他,就没再像早先时那样,由着儿子性子来,想干嘛就干嘛。
“呦呦呦,你又来了。我要是不跟你言语一声偷猫跑城里介,你不定得说我什么呢!嘿嘿,回头惹恼了你何苦呢我!”
见妈妈瞪起眼来,杨书香嘿嘿笑了两声,抓住她的手,陪着笑保证道:“得听你的话!”
说出口来,心里一荡,觉得自个儿这心里头立时塞满了她,几乎差点脱口而出,把自个儿和马秀琴的事情卖出去。
“吃完饭再说,”
柴灵秀用筷子敲了下儿子的手,嗔道:“换做以前你这岁数都娶媳妇了,该收敛就收敛,家里有我容忍着你,在外面可不能跟女同学没个正经。”
“不都跟你说一万遍了吗,我对女同学和那搞对象的事儿不感兴趣,你又不是不知道,”
杨书香摇晃着脑瓜子,煞有介事地说,“到时候真要是说对象,我也让你给我介绍,就跟我俩嫂子似的,这总行了吧!”
杨书香的大嫂就是柴灵秀给介绍的,和他堂哥杨书文门当户对,挺好。
到了老二杨书勤这仍旧是柴灵秀给从中说媒拉纤,牵线搭桥说成的对象,那小两口虽还没有结婚,但离正日子也不远了,转年五一就办喜事,要么杨书香也不会会说出那样的话。
儿子的心野乎,柴灵秀知道。
倒巴不得有个人能替自个儿分担一下责任去约束他,就跟二侄伙计似的,这还没结婚就一个劲儿往岳父岳母家跑饬,还不都是媳妇儿一句话的结果,比圣旨都灵。
不过一想到将来儿子也随了那股风气,柴灵秀这心里又有些患得患失,打从心眼里舍不得。
放下筷子,柴灵秀叱咤一声:“行不行都得听我的!”
“你儿子大了,总得有自己的想法吧……那我肯定得依着你!”
柴灵秀的话杨书香听了十数年,执拗了一句见她语气坚定一脸正色,忙摆正姿态,身上的那股锐气也立时就给削了下去。
不过杨书香这性子活,本身也不是那死木头疙瘩,饭后换了柴灵秀给他买的牛仔裤和夹克衫,就又变得活跃起来。
从炕上穿好了妈妈买的衣服,杨书香又穿上那双他娘娘给他所买的背对背的二达子鞋,在地上起蹲了一气,说道:“嘿,这身行头不错啊!”
前看后看不忘凑到镜子前美美,透过镜子从里面看见妈妈也在看着自个儿这边,他五指一插拢了下头发,回头冲着柴灵秀一呲牙:“妈,你说我帅不帅?”
忽觉得中分有些碍眼,拿起了桌子上的拢子对着头发从新分起了页儿。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古人诚不我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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