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小格一小格地转过头去。
「啊!!!!!!」
那双手的主人脸色苍白,眼睛爆满血丝,嘴唇乾裂,头歪向左边,黑眼圈让卧蚕像是凹陷下去,嘴里发出低吼,凌乱的棕发遮满脸,只剩那只右眼狠狠地斜眼瞪着夏久,慢慢地将脸靠近。
夏久惊恐到眼白变得两倍多,但映入这被吓大的眼睛里的人不正是秋记吗?
「秋记!」
夏久生气地推开,只见像纸般轻的秋记重心不稳,那披头散发马上飞起,穿着雪白的睡衣的身体有气无力但仍努力站稳脚步,张开龟裂的嘴唇发出低鸣。
「呜……我一直在等你。」
「一直在等你。」
「你,为什么不回来?」
夏久耳朵被如此沉重又诡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抓住,双脚迅速退移到墙旁,颤抖的手紧抓冰冷灰色水泥墙,眼前这人不是秋记,他又变成谁?
「我是夏久,你不记得了吗?」
「咦?夏久?原来搞错了,歹势捏,哈哈。」
台湾国语?一个鬼讲台湾国语?
原本恐怖的氛围被这么一开口,打断所有紧张氛围,发现鬼魂也这么平易近人,终于松了口气,弯下腰再仔细盯着那鬼,虽然还是挺吓人的,但一脸就是秋记的样子,鬼魂道了歉就转身慢慢地走下楼,夏久马上叫住他。
「你是秋记吗?」
「我不係呀,我叫小梅。」
「你……是在等你的丈夫吗?」
「他不是我老公。」自称小梅的秋记缓缓转过头,用慢板的速度说着话。
「我没有这么不要脸的老公,他和那个死小三逼我自杀!所以我决定跟着他们,每天都抓着他的肩膀感觉我的压力、我的恨意!」
小梅边说边摆出将人压死的动作,夏久看他这么气愤,为了不要成为怨恨底下的牺牲品,决定默默逃走,但秋记却挡住往楼下的阶梯,换个方式往上逃,没想到秋记竟然也跟过来。
「听我说……真的好不干心。」
小梅上前抓紧夏久的右手,力气大到连身材壮硕的夏久都疼痛,看他停下来点头才让缓缓松开手,夏久抬起右手一看,全是手指压上的红印,力量不容小覷。
慢慢地走到窗边,变身为小梅的秋记仰望今晚差一点点就变圆形的皎洁月亮,想到自己一生却永远无法圆满,不禁流下遗憾的泪水,配合呜咽声,开始诉说过去的不满及难以承受的悲伤。
*
当年,发现老公劈腿时,那个小三已经怀有身孕,因为我不肯离婚,他竟然趁深夜回家时,和小三一同把正熟睡的我用麻绳綑绑在椅子上,硬撑开我的嘴灌进农药,不管怎么挣扎,喉咙的灼热感只会愈发愈烫,烫到我窒息为止。
他们就这样顺利地结婚,还拿了我少少的存款搬家和开店,或许老天有眼,这两人註定就是要当衰人,生意开始不遂,当然也没钱做產检,死不瞑目的我每天跟在后头监视他们一举一动,虽然家境不好到三餐只有吐司边和白开水充腹,却仍然开心地活着,一肚子火让我怨念愈加愈深,所以只要那烂男人工作完踏入公寓,我就会跑到楼下压在他的肩上,每走一格,就会把我拖上一格。
有天,那小三突然肚子剧痛,没想到在厕所一使力竟早產了,但婴儿早已气绝全身发紫,跌落在沾满血的马桶旁,小三染红的双手抱起那已死去的婴儿,没有放声大哭,而是静静地笑着,安抚婴儿胸膛。
「乖宝贝,等爸爸回来,你就能见到他了。」
或许是期待的生命突骤逝,加上总是辛苦地忍耐贫穷的日子,让她彻底精崩溃,小三无微不至照顾渐渐发臭的婴儿,疯狂与真实已分不清楚,知道实情的男人虽然惊吓,但因为怜悯就只是默默陪在身边假装没这事发生。
观察那失心疯的小三,每天乐在其中帮孩子泡奶粉、洗澡,躲在黑暗中的我竟然也开始可怜起她,那男人为了要远离她而去兼好多份差,才不是外人所说的为了赚钱,赚到钱还拿去赌博,家中只剩一名精失常的女人和死婴独守空闺,我终于看不下去,决定帮助她,天冷时关上窗,忘记关火时连忙熄火,她也似乎冥冥之中发现这些的力量,有天满月时,不知为何,她看见我了。
「是你一直在帮我吧!我对不起你!」
双膝砰地一声跪下来,惭愧地磕了好几颗头,力道重到流满血,我不知所措,只好要她快点停下。
「叫那男人回来看看你,我好好说说他。」
听从我的话拨出电话,但那男人再也没回来。
决定去寻找那不负责任的男人,却没想到回来时小三竟然喝了农药自杀身亡。
我心灰意冷,决定要在这等着那男人回来,回来看看他所做的一切,回来再见见他曾爱的女人,我从不奢望他会道歉,但如果能感到一丝后悔就行了,就这样一等,到了现在。
*
「讲一讲舒服多了,谢谢你呀!少年仔。」
小梅松了口气,并拍拍夏久那失落的肩膀,夏久缓缓转过头望向小梅。
「你还要等吗?」
「不想等了,我只係一直有怨气,但素碰到你让我一吐痛快,我想口以升天了。」
操着台湾国语的小梅豪迈地大笑三声后,衝上去抱住夏久,一拥而上的已经不是冰冷的温度,而是秋记渐渐回温的身体。
「要珍惜你爱的人唷!少年仔。」
随着夜风徐徐拂过秋记憔悴的脸颊,灵魂化为缕缕白烟从窗户飞向月亮。
夏久的思考停止在话语中,抱紧昏倒在怀里的秋记,一边注视月亮旁的晕光。
「我会的,再见!」
昏睡的秋记被送往医院,被诊断是睡眠不足和营养不良,八宝在病床旁打理一切,夏久只能坐在旁边守着秋记。
「每天当鬼当然睡眠不足。」
秋记的黑眼圈似乎因为两天的睡眠而渐渐减少,气色也红润回来,嘴唇也有用棉花棒沾水滋润而不再乾燥。
「卷卷,快醒来呀!截稿日快到了,你不醒来下个月我吃什么?」八宝拿着从秋记房间拿过来的衣服和空白稿子丢在一旁的桌上。
「你怎么这样?他都生病了!」
「先生,你不知道下个月对他多重要,跟你讲也听不懂,我要去买午餐了,你要吃什么?请你。」
「请我?」
「男人还这么囉嗦,对,请你!」
「那我要吃汉堡和可乐,谢谢!」
「知道了。」八宝单手提起女用包包,走出病房外,出门前丢下一句话。
「我才要谢谢你。」
随后就扭着屁股离开,夏久以为自己没听清楚愣了一下,随后才发觉被道谢,开心地笑起来。
当天凌晨秋记在八宝的陪伴下醒来,不久之后就出院回家,但那个礼拜夏久也完全没看到秋记,可能正在赶稿吧,他如此想着。
看着十一月只剩下三天,夏久内心不知为何焦躁起来,做甚么都不顺心,老闆出差,所以六点后就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下班后的他选择不回家,在贩卖机买了两瓶罐装果汁,坐在公司的吉祥物青蛙旁,递给牠一瓶。
「青蛙,我今天要去按他的门铃,因为要还他支票才行。」
「好吧,其实只是想见他而已。」手作势按下电铃,在回家后重覆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