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齐木的一声号令,由他控制的这段驿路开始风云突变。第二天驿路上就出现了几股山贼的踪迹,由齐家运输的几支商队全军覆没。这些地方山高林密,道路狭窄,大队官兵根本施展不开,小股官兵去了也没什么用处。因此消息传开,顿时人心惶惶。
这时又有消息传来,因为连日大雨,有段驿道崖路突然坍塌。修复这段路需要大量人工,费时良久,葫县上下闻讯更是民怨沸腾。
这些事虽然看起来和叶小天全无关系,但是熟悉齐木手段的人和熟知两人之间过节的人很容易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他们都清楚:齐大爷这是对艾典史还以颜色了。
到了这个时候,不仅过往客商、朝廷驿卒、过路官员纷纷向花知县施加压力,就是本县士绅甚至大量民众也都大为不满了。他们不仅对花知县的无所作为不满,对叶小天也开始有所不满,这些人要么经商,要么靠运输营生,驿路一断他们就断了活路。
虽然他们平时都受齐木的欺压和盘剥,当叶小天站出来同齐木斗的时候,他们也曾为之欢呼喝彩。可是一旦影响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全然忘记了齐木曾经施加给他们的痛苦,他们只知道现在挣不了钱吃不上饭,是因为叶小天同齐大爷作对的缘故。
形势急转直下,开始变得对叶小天越来越不利了。
齐木听着手下反馈回来的消息,冷笑连连,他早把那些可怜虫看透了,一群记吃不记打的蠢货!他期盼着,很快那个疯典史就要众叛亲离,变成一个孤家寡人。到那时候……
大牢里面,叶小天与华云飞对面坐着,矮桌上几样下酒的小菜,还有一小坛酒。
牢房里面很安静,那些抠脚大汉已经被叶小天放了。决战在即,激励士气的目的已经达到,何必再把那些混人关在这里浪费伙食,葫县的财政可是很吃紧的。
整个大牢里现在只有三个犯人,牢狱最尽头最里边的那间牢房里,关着孟县丞;最外边这间里关着华云飞,隔壁那间牢房则关着毛问智。
叶小天微笑道:“你说说吧,为什么要杀齐木?”
华云飞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红,半晌,两行泪水忽地潸然而下。
叶小天没有说话,而是耐心地等待着。等了许久,华云飞终于开始说话,一字一句,他说得很慢、很轻、还很详细,说起那惨不忍睹的一幕,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叶小天却很明白,他心里要有多么深的恨意,才能让他用这样平静甚至冷漠的语气说出来。当华云飞把事情经过说完以后,叶小天道:“你为何要寻私仇?为何不报官?”
华云飞抿起嘴巴,眼中露出一丝无奈的悲哀与讥诮。报官?就葫县那几个官?要么是泥胎木塑的摆设,要么是与豪强勾结的贪官。告官有用么?只怕羊入虎口的可能更大一些。
叶小天仿佛看不懂他的眼,依旧很认真地问:“为什么不报官?”
华云飞皱了皱眉,这些日子他虽东躲西藏,很少与人接触,但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叶小天与齐木之间的事情。当日他被抓住时,更是亲眼见到了叶小天与齐木剑拔弩张的局面,难道叶小天还不明白齐木在葫县有一手遮天的势力?
华云飞想解释一下,但他还没开口,叶小天就已说道:“你要报官!立刻就报!我让人提你出去,到大堂报官。你记住,我,就是官!多少有些气,大小是个官儿的典史官!”
华云飞愕然看着他,过了片刻,他好象明白过来,一双眸子闪闪发光,激动地道:“大哥……你真能把他绳之以法?”
叶小天笑而不答,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天在山上,你送了我四条鱼。来而不往非礼也,来日,我也送你一条鱼。”
华云飞先是一呆,继而恍然过来,大哥指的是断头饭吧?他慨然道:“好!等到吃断头饭的那一天,我一定好好喝顿酒。鱼要吃,但我最希望用来下酒的,是那齐老贼的人头!”
叶小天走出去,牢门在他身后“哗啦”一声锁上了,叶小天回首笑道:“到时候,我送你一条金鲤鱼!”
“金鲤鱼?”华云飞呆呆地望着叶小天的背影,他又不懂了,这位大哥说话怎么总是高深莫测。
一直在隔壁牢房装模作样地坐着,仿佛一头大猩猩似的毛问智见叶小天走了,登时如释重负。他扑到栅栏边,冲着华云飞嘿嘿地笑:“俺说大兄弟,你咋这笨呢!金鲤一旦脱钩去,摇头摆尾不再回,这话你知道不?金鲤鱼啊,啥意思你知道不?”
可怜华云飞一个大字都不认识,哪里明白这句话有什么含义,他愣愣地摇了摇头,纳闷儿地问道:“金子做的?不能吃?”
毛问智一拍大腿,急道:“哎呀娘吔,这没文化,是真可怕!”
倾盆暴雨也未能阻挡住前往县衙抗议、谴责、央求、施压的人群。时间每一秒都在流逝,那流逝的不是时间,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流得就像天上的暴雨,谁不心疼?
种种矛盾、压力,全都担在了花晴风这位本县正印的头上,把个花知县弄得焦头烂额、晕头转向。他本来就是个没担当的人,自然把一切都推诿到叶小天的头上。
花晴风无奈,只好使人去找叶小天。
当时叶小天正要去大牢,只是硬梆梆地回了一句:“本官正忙着,等我忙完就去县衙!”便把他的人打发回来了。这句话别人或许没资格说,但叶小天这么说,花晴风一点质问的底气都没有。
叶小天的所作所为可比他硬气多了,许多本该由他拨乱反正的事,现在都是叶小天在做,叶小天已经获得县衙上下一致的拥戴。如果不是因为明知叶小天这个典史干不长久,王主簿早就把叶小天当成了最大的威胁,又岂会跟他合作?
再者,叶小天明知自己干不长久,只想着临走之前把这件事痛痛快快地解决掉,也根本不用顾忌和花知县的同僚关系,行事自然毫无忌惮。
花晴风听到回报气恼不已,只能再度派人去催,他可招架不住这么多人的狂轰滥炸。
叶小天从监牢里出来,马上唤来牢头儿面授机宜。那牢头儿也清楚现在葫县刮的究竟是什么风,都说这位典史大人有疯病,疯得连县太爷都束手无策、齐大爷直呼头痛,他可不敢得罪,自然是唯唯诺诺,听命行事,马上派人去提人犯华云飞。
叶小天嘱咐完了牢头儿,又叫过李云聪、苏循天、马辉、许浩然等人仔细嘱咐了一番。这些人马上冒着大雨离开了监狱,按照叶小天的吩咐各自做事。
做完这一切,牢头儿也把华云飞提来了。叶小天在华云飞耳边嘱咐几句,便与众人披上蓑衣,和周班头等十几个捕快护着华云飞的囚车直奔县衙。
此时,黄大仙岭上,山风呼啸,暴雨倾盆,天雷阵阵。
李伯皓和高涯两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山顶上。
李伯皓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齐木开始堵塞驿道了,你听说了么?”
高涯道:“那不正好?我们盼的就是这一天!”
两个人沉默一阵,李伯皓又道:“以后你我二人要精诚合作才行。”
高涯道:“这件事需要摆平各方面的关系,并不容易。和你们苗寨交好的,你出面!和我们彝寨交好的,我出面。涉及官面的,王主簿出面。生意场上,大亨出面。打我们主意的,刀枪出面。相信各个方面的权势人物对齐木的作为也很不满意,我们要接手也容易一些。”
李伯皓道:“驿路运输方面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