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六百尾随其出关,连个落单的人头都没拿到,兵部竟为其报功以六百却敌
三万骑,擢为都督佥事,总兵大同,公公所遇,何其不公!」
一杯烈酒直灌入喉,苗逵长出一口气,轻轻道:「内宦为人所轻,也非一
日,宪庙老爷时汪公公讨伐建州三卫,大获全胜,不过增食米三十六石,咱家
这点境遇又算得了什么。」
你老太监要真有这份洒脱,就不会在宣府成天和张俊、车霆闹别扭了,丁
寿心中暗笑,举着筷子轻轻敲了敲酒杯,「可就是这个张俊,公公督师延绥时
,传檄宣府、大同探骑共进,他却持兵不遣,虽经您上表弹劾,先帝宽宥其罪
,上命发兵,可彼时军机已失,否则延绥一战岂会如此草草收场。」
「说到底,也是咱家本领不济,没有汪公公轻骑出塞,奔袭汗庭的本事,
这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休提休提。」苗逵的怒火好似已渐渐平息。
哎呦,老太监养气的功夫真是不错,既然你张口闭口汪公公,那二爷就给
你加把火,故意重重叹息一声,「可即便如汪公公般天纵之才又能如何,汪公
公当年欲再下西洋,二并安南,再现太宗伟业,却被刘大夏百般阻挠,藏图不
报,否则汪公公功绩又何限九边,御马监岂不是能与郑公公当年的内官监一样
受世人仰望,唉,不知汪公公人生憾事,几时才能得偿所愿……」
「刘大夏,咱家绝不与尔辈干休。」一掌拍在酒桌上,苗逵一字一顿,恶
狠狠地道。
有门儿,心中得意,丁寿伸手拿杯,哪知一碰酒杯,就听哗啦啦一阵声响
,杯盘落地碎了一片,那张硬木圆酒桌已化成碎絮。
「化骨绵掌?!」丁寿惊讶地看向身边那个红脸已气得变紫的苗逵,这老
太监竟然是出身星宿海的内家高手。
京师东厂,丘聚与谷大用二人夤夜被召至刘瑾书房。
「这小子真是到哪儿都不让人省心!」
刘瑾将手中信笺扔到桌子上,揉着眉心笑骂道。
丘聚拾起信,与凑上来的谷大用一起在灯下展开观看。
「这小子还真能折腾,竟然能鼓动苗逵上秘本。」谷大用啧啧称奇。
「估计也是逼急了,刘至大这小子真是难堪大任,才具一般也就罢了,还
是个溜肩膀,一点担当都没有。」刘瑾抱着二郎腿,摇头晃脑,一副恨铁不成
钢的模样。
「哪个人能像寿哥儿一般胆大妄为,刘宇又是被刘大夏等人收拾狠了的,
自然是万事保全为上,」谷大用看着信又摇了摇头,轻叹道:「公公是该给寿
哥儿提个醒了,这才到宣府几天啊,就不能让我们这几个老骨头消停一阵子。」
「此事可行。」丘聚看完信一直没说话,突然插嘴道。
「老丘,你怎么想的,如今这阵子内外朝盯着咱们爷们正紧,还搞什么幺
蛾子?」谷大用不解道。
「正是因为咱们被盯得太紧,才要弄出这点事情把那帮酸子的眼光引过去
,难得这事还扯上了御马监,顺势而为,成了要念咱们的情,即便事情不成,
自有苗逵这高个的顶着,」言及此,丘聚偷眼打量了刘瑾神色,继续道:「寿
哥儿不过奉命查案,亦非大过。」
刘瑾持着一把冬月团扇,轻扇了几下,笑吟吟道:「那你说苗逵和那帮蒙
古鞑子会不会把寿哥儿咬出来呢?」
「这个……」丘聚可不敢把话说死。
刘瑾起身,负手来到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平静说道:「此事要办,就办
成铁案,这宣府的天——是该变变喽。」
乾清宫暖阁。
小皇帝百无聊赖地趴在御案上,把玩着那枚已经被他抚摸得光滑明亮的永
乐通宝,一会儿痴痴一笑,一会儿又长吁短叹。
朱厚照这做派漫说周边服侍的小内宦,便是一手把他带大的刘公公也不知
道这位爷抽的什么风。
「皇上,可是有心事?」刘瑾忧心忡忡地看着小皇帝。
「啊?没,没事。老刘,你有什么事?」小皇帝回过神来,直起身子问道。
「朵颜卫花当请封之事,皇上以为如何处置?」刘瑾躬身奏道。
「还能如何,朕不追究他们前番入寇之罪已是天恩浩荡,还妄想原职袭封
,真是得陇望蜀,不知进退。」朱厚照恨恨地一拍御案。
「可朝中廷议皆认为朵颜三卫多年来护卫蓟辽不为鞑靼所乱,为京师藩篱
,宜厚恩以固。」
「一派胡言。」朱厚照不屑道:「说三卫防御鞑靼不扰蓟辽,怎么不说朝
廷还要防御他们屡屡扰边,满朝众臣读书都读傻了不成?」
「朝中大臣都是七窍玲珑心,傻倒未必,怕的是别有用心。」刘瑾低声道。
「什么意思?」朱厚照听出不对,问道。
刘瑾从袖口中取出奏本,道:「宣府镇守苗逵有秘本奏上。」
朱厚照狐疑地接过奏本,细细观看后怒道:「私开马市,车霆竟敢如此大
胆?」
「皇上息怒,此事并非没有先例,车巡抚有难言之隐也未可知。」刘瑾一
副老好人的模样劝解道。
「有何事不可禀奏,朕是听不进良言的桀纣之君么。」有先例不等于这事
不犯法,朱厚照年轻气盛,可没他老爹朱佑樘好好先生的脾气。
「既然朵颜使团在京,陛下可招朵颜使者询问根由。」刘瑾躬身奏道。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宣朵颜使者觐见。」
革儿孛罗被内侍引进乾清宫,就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尤其对冒着淡淡香
烟的鎏金铜鹤香炉大感兴趣,乃至快近御座,仍未行礼。
「大胆,御前见驾不知行礼,该当何罪。」侍立御座前的刘瑾呵斥道。
革儿孛罗这才回过神来,扑通一下跪到殿内平滑的金砖上,咚咚咚磕了几
个响头,「朵颜卫革儿孛罗见过大皇帝陛下。」
朱厚照见五大三粗的一个蒙古大汉猛不丁跪下磕头,也吓了一跳,虽说这
朝见礼仪全都不对,可那几个头实打实的叮咣作响,隔着御案小皇帝都觉得疼
,也不好怪罪人家失礼,温言道:「爱卿平身。」
哪知革儿孛罗听到后没有站起,反而向前一铺,全身心的和金砖做了亲密
接触。
小皇帝有些发懵地看了看刘瑾,「这……这是何意?」
「皇上,您不让臣把身子放平么?」鼻尖都贴着地的革儿孛罗瓮声瓮气地
费力回道。
朱厚照忍俊不禁,「卿家站起来吧,难道礼部未有教你朝觐之礼?」
爬起来的革儿孛罗摸摸脑袋,憨笑道:「礼部那些官儿倒是教了好些东西
,不过今早喝完马奶酒,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