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snow_xefd
字数:12856
2020/04/11
叛兵逼芦水,尉迟狰引兵破之。更多小说 ltxsba.me01bz.cc叛兵大败,遂溃。
放到史官笔下,八月廿八这天所发生的事,大概只会凝练成这么一句话,放
在“光汉纪:芦水之战”或“尉迟狰本纪”中。
但那写于史书上的一笔一划,都是以尸骸为砚,鲜血为墨,挥洒在惨不忍睹
的人间炼狱之上。
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评判,两支起义军所选择的战略,都无法苛求更多。
霍四方麾下将领李湖生、刘树各率一万步卒在江曲郡东侧、芦水下游星夜渡
河,准备分进直插尉迟狰包围圈东北、正东两处。
张红菱则率部正面强袭包围圈西侧,并命江曲郡守军大开南门,集中兵力突
击。
里应外合,四点齐攻,兵卒是对方的二倍,又占了地利,让袁忠义来判断,
义军这边操练再怎么不足,打出一场惨胜,总不是问题。
而西南民心早已巨变,只要讨逆军在这里吃下败仗,以大安那些神棍神婆的
嘴皮子,征募回这次的损失,也就是两、三个月的事。
但战争,打得并不仅仅是刀枪拼杀的那一场。胜负,其实早在短兵相接之前,
就已经决定了大半。
两阵之间的差距,是全方面的。
兵卒的操练程度,武器甲胄,军令传递……均是尉迟狰占优,而更关键的,
是双方的情报。
义军一侧仅知道尉迟狰大军围城,布阵松散,江曲郡短时间内并无陷落之危。
另外,光汉朝檄文声称纠集了五万精兵,但从粮草等侦查到的信息推测,实际全
军不过两万。
这便是义军正面出击的底气。
也是他们溃败的原因。
他们并非败在数量判断上。因为最后将他们逐部击溃的,仅仅是尉迟狰亲率
的七千精锐。
五千步弓结阵推进,七百骑射尽显马上威风,与剩余一千三百轻骑兵在芦水
南岸辽阔平坦的战场上尽情冲杀,仿佛再现了当年屠各部那些马上英豪的先祖荣
光。
李湖生部被兵击半渡,丢下千余尸体,便匆忙撤军,逃往北岸。
刘树遇袭时,三千先锋刚刚整好阵势,侧翼被骑兵一冲,顿时如沙坝决堤,
一溃千里。
血染芦水,尸横遍野,刘树本人,也被割了首级,顶在枪尖,随着摧枯拉朽
的骑兵,绝尘而去。
霍四方所遣主力被击退时,张红菱部仍在与围城守军鏖战。那一万步兵且战
且退,多名副将率兵轮番截击,也不纠缠,只将战场越拖越南。
江曲郡守军唯恐后方被抄,守在南城门外犹豫不决。
但杀红眼的援兵,都顾不上去打探霍四方一侧的动静,便向南追去。
直到尉迟狰精兵折返,号角长鸣,且战且退的诱敌军团,顿时转向,露出了
锋利的牙齿。
被两面夹击一口咬住的,便成了张红菱。
当刘树的脑袋随着凶猛骑兵到来,山呼海啸的喊声告诉他们霍四方军已被击
溃的消息后,摇摇欲坠的士气,瞬间跌入谷底。
袁忠义毫不犹豫,令一个女护卫换上那身红甲接替指挥,与贺仙澄带着张红
菱向西逃窜,总算赶在那张可怕的嘴巴合拢之前,顺利脱出。
最后能跟着狼狈不堪的张红菱一起逃入芦郡地界的,不过寥寥百余人。
另有一千多名凶悍猛士,向北杀出重围,和江曲郡守军一起入城,将大门紧
闭。
除此 之外,再无活口。
冲杀中战死数千,而最后跪地投降的三千余人,一个不剩全被尉迟狰下令砍
了脑袋。
义军中本就不乏战败即降,一得机会便再拿起武器的狡诈之徒。尉迟狰不理
杀降 不祥的说法,快刀斩乱麻,倒也情有可原。
九月初二,江曲郡守军向西突围,从围城大军故意留出的缺口中奔逃,将这
座江岸要塞,拱手相让。
九月初五,尉迟狰击退霍四方偷袭,斩李湖生于城下,与怒州牧守调集的援
军合兵一处,直取芦郡。
更令人绝望的是,翼州水军出动了五条战船,七十轻舟,说是来援助也好,
抢功也罢,总之是将芦郡坚守成功的希望,一下削到了几乎星点不存。
初六,一场森冷秋雨,总算暂且停下了敌军进逼的步伐。
芦郡内外,绝大部分百姓不舍得这一秋丰收的庄稼,并未如张林氏所愿弃下
家园西迁,城内人心浮动,强行下令让士兵动手,焚城而去,绝无可能。
她站在城墙上,远远望着雨幕中模模糊糊的天地交界之处,等雨停之后,尉
迟狰的军旗,就要从那边出现了。
她想在自己的地盘给女儿办一场盛大婚礼的美梦,彻底成了泡影。
“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这个!咱们走吧!霍四方没帮咱们打赢这场
仗,你就不必嫁他了啊。咱们带上值钱行李,撤去滇州吧!”张红菱左掌握着右
臂伤口外的绷带,嗓音都因疲倦而略显嘶哑。
张林氏望着近在眼前的雨滴,额前没有梳好的几根青丝被带起的微风吹动,
颤抖一样摇晃。她的脸上,早已没了平时慈悲和蔼的微笑,取而代之的,是古井
中无波之水一样的平静面容。
“如今没了怒州三郡做嫁妆,你说,霍四方还会要我这个年老色衰的 寡妇么?”
张红菱颇为恼火,抓住母亲的手就是用力一晃,“娘啊!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咱们败了,光汉狗皇帝再怎么折腾,拔下一根汗毛也比咱们的腰都粗。之前咱们
太顺,不过是因为奸臣当道,厉害的人才去不到该去的地方而已。现在各地都在
起兵,那个昏君明显醒过来了啊。他们是北方的夷狄!他们祖上就是骑马打仗占
下的江山!尉迟狰这样的将军,肯定还有。咱们就别想着争夺天下了好不好!娘,
你我两个都是女流之辈,你就是想当武则天,也得有个靠得住的唐明皇啊!”
后面暗处听着的贺仙澄忍不住清清嗓子,轻声提醒道:“红菱妹妹,那是唐
高宗李治。唐明皇是唐玄宗。差着辈份呢。”
张红菱脸上一窘,挥挥袖子,“哎呀,就是那么个意思!你有空在这儿嘟囔
我,不如赶紧看看怎么袁郎还不回来吧。”
贺仙澄心里也有些不安,但紧接着,就从雨幕中看到一匹轻骑迅速接近,转
眼便踏着水花来到城墙下,掀开斗笠,仰头高呼:“是我,袁忠义!请开城门!”
贺仙澄急忙下去,不多时,便将拎着蓑衣发丝湿了不少的袁忠义带上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