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袅袅,落在少女娇嫩雪白的肌肤上,在旁人看来,自是
多了一番纤细雅致的美感。
但裴璇当然见不到自己背后的景致,她已痛得几乎要晕去,但每次神志模糊
时,都会被下一鞭惊醒过来,如此往复,竟似永无尽头。褪去衣裳时她羞耻不已,
但此刻她已将任何尊严、骄傲之类的字句忘个干净,她甚至已经不敢奢望能够少
打一鞭。要么立刻死去,结束这刀割般的痛楚,要么睁眼醒来,发现她其实还是
一个抱怨着课业压力的普通学生,都已是求之不得,不可企及的缥缈梦想。她涔
涔的汗水,浸透脸上身上白细肌肤,再渗入木材,那木料已因多年来无数如花女
子肌肤、泪水、汗水的浸润而变得颇为光滑,它虽为无情之物,但若有知,谅必
也会为这些女子作一浩叹罢。
想是仆妇们手下已留了力,四十余鞭过去,皮肉下才只渗出少量血水,鞭尾
划过少女臀峰,带过轻浅痕迹,如提毫作书时的最后一笔,余韵不尽,饶有趣致。
但裴璇哪里能感到她们留力与否?本能驱使她在已经绝望的情况下,依旧徒
劳无功地拼命扭曲身体,以冀由姿势的改变好过一点半点,然而每一次尝试,都
只是更加加重那烈如三途烈火的剧烈痛楚而已。
??度?
随着五十声唱满,蘸过水的饱满荆条猛地收住,在空中扬起一片小小鲜艳血
珠,映着夕阳灿金光芒,玲珑可爱。
而裴璇早已昏死过去,她的两只终于被松开的手无力地垂落,如两朵经风摧
折的洁白木兰。
第三章 白头翁入少年场
这一顿鞭笞下来,不仅上巳的放风不必指望,连四月初八的佛诞日,裴璇也
只得躺在床上。宦门士族的女子,多奉释教,今年李夫人便出千余金,于长安宝
寿寺造了块巡礼碑。这事还是柔奴说给裴璇听的,裴璇只冷笑道:「我看她是有
心造孽,无意礼佛。」柔奴道:「也还有另一个缘由。这宝寿寺是骠骑大将军高
贵人捐钱建起,娘子在此地造碑,自亦有奉承高贵人的意思。」裴璇知道「贵人」
是人们对宫内内侍的称呼,那高贵人自是高力士了,却皱眉道:「骠骑将军?」
柔奴道:「前几日贵人新加此职。如今连太子尚且呼他为兄,驸马一辈的都
尊他为'' 爷'' 了,当真贵盛无比。他宝寿寺建成,大钟铸好,设斋庆贺。他说,
谁去撞一下钟,便要捐一缗钱与寺里,也是喜庆举朝文武自然全力奉承。
听说多的撞了二十下,少的人也撞十下呢!」想了想又道:「仆射也撞了十下。」
[ ] 裴璇听到仆射这两个字,便将头转向床里。柔奴提起他,本有试探裴璇的
意思,见她神色间已不像初时的厌恶,便柔声道:「姊姊说一句大胆的话」
裴璇捂住耳朵。
柔奴也不急,只掖好了她软缎凉被的被角,对着床顶垂下的鎏金薰囊发呆。
待到裴璇终于放下双手,柔奴才道:「我心里的苦,只有较你更深。我岂下
脱你。」
[2]
裴璇哼了一声,本想讥讽,但一来知道妾室日子确也辛苦,二来这些日子多
赖她照料,却也实不忍心再出恶言相伤。却听柔奴又道:「仆射春秋已高,难道
还能拘住你一世不成?随意应承他几年,也就是了,他死以后,天地还宽,岁月
还长。实话说与你,床帏之间我那些情状,倒有九成是假作出来的。」「咳咳…
…「裴璇这一惊不小,瞪着她说不出话。柔奴笑容温柔一如既往,眉间云母
花钿盈盈闪烁微光,宁静温婉,刚才那番带点恶毒意味的话,怎么都不像出自她
口。
柔奴却像没看见她吃惊的表情,径自道:「你道他不知我是装乔作态么?他
何尝不知!以他的年齿,若要还如少年郎君般精神倍,原也不能。」裴璇呆如
偶塑,张口结舌,最终方才憋出一句:「他知道你是假装……」说到这里她脸上
一红,终究没法说得更细,「怎么不发怒?」柔奴取下帐角薰囊,按灭其中残香,
淡淡道:「只说如今圣人[ 3] 是何等英,当年还是临淄王时,平韦氏,杀太
平,英武决断,敏锐不下于古之汉武,本朝之文皇帝。他的心意,仆射尚且刺
中,难道我这点小小心思,他反看不出?只是众人敬他重他,顺他从他,他便
足了。
他最要人怕!「」你不怕我将这些说给他听?「裴璇道。
「你不会。」柔奴悠然道,「因为你也知道,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如我所
言,虚情奉承。」裴璇颓然低头,半晌,道:「我终究不甘。」「鞭笞和侍他枕
席,都是折辱,但孰为重,孰为轻,你自有取舍。况且……他虽年迈,调情手段
却着实高明得很哩,倒也有一番风流滋味。」柔奴将薰囊挂帐顶,缓缓道,
「你倒真可多学一学熏香它的好处,可远不止沾染衣裳身体。」她话中似有
深意,裴璇还想多问,却见她绕出屏风,已然去了。裴璇自榻上翻身坐起她
身体已基本痊愈了走到窗前,将花琐窗子打开。
黄昏的空气中流动着繁盛花木与阳光暖意混的气息,甜美温热,李宅诸多
房宇顶端的琉璃瓦,在夕阳下闪着灿烂碎光,檐角悬铃被初夏的晚风拂动,发出
妇人环佩般的叮咚脆响,卉木繁荫之外,隐隐有侍女的笑语声传来。直到天色渐
黑,伏在窗前的裴璇方才吁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却发现一个人站在门口。
她稍微放松了的心顿时又再提起,纵有千万不愿,还是跪下行礼。李林甫温
和道:「不必多礼了你熏的兰苏香?」裴璇默然点头。李林甫走到薰炉前,
拈起香箸,拨弄薰烬,口中道:「兰苏香气淡雅,正是美人之香。不过你鞭伤若
未大好,此香却不可用,只怕伤身。」裴璇听他温言相问,只得答道:「已全好
了。」「是么?」他握住她纤细手臂,就着残余的一线天光细看,那丝红痕果已
不复可见,李林甫点头笑道:「果然好了。我虽然及不上房公玄龄贤良,可我家
娘子却和房夫人一般无二[ 4] ,倒教你受苦了,惭愧惭愧。」他竟像是在和客
人说话。
裴璇无言以对,又不敢挣脱手臂,却听他又道:「可想什么吃不想?女
孩儿家喜食酸甜果品……含一粒乌梅丸罢?」说着自从几上银盆里取了一颗糖,
喂入她口,裴璇迟疑一下,还是张口接了,只觉他的手指离开时似有意似无意,
在自己唇边轻轻抹了下,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使裴璇一时窘迫无措,便专心吃糖,
甜酸的梅子味道带着一丝清凉在舌间沁开,倒解去了她些许困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