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脱光了才是——呃,不不,我的意思是说,艺术这种东西,每个人的眼光和审美都是不同的,没必要强求,」发现梅菲斯面色不善,琼恩赶快改口,「总之,艺术的问题我们以後再说。按照你刚才的说法,你既不喜欢出门,又不喜欢运动,每天的生活实际上也就是看看书丶听听音乐丶睡睡懒觉,对吧。」
「差不多吧,」龙说,「生活本就如此嘛。」
「那麽成为器灵,对你而言并没有甚麽改变啊,」琼恩说,「你仍然能看,能听,有意识,有记忆,能说话,能思考,这对你而言不就已经足够了吗。你自己前面也说,你不喜欢现在的亡灵状态,只是想维系『存在』,而你存在与否,并不取决於你是否有躯体,而是取决於你是否有清醒的意识——你自己是这麽说的对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总还是觉得很怪啊,」龙不安地扭动着脖子,「虽然我对现在的躯体不是很满意,但直接抛弃的话,还是不太好吧。」
哪有甚麽不好,你一个宅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每天睡懒觉做白日梦,要身体做甚麽,有个大脑不就够了吗?
「身体当然还是有用的,」龙抗议,「至少要给我留一只右前爪啊,不然做春梦的时候怎麽办?醒来会很难受的。」
……原来你喜欢用右前爪。
梅菲斯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琼恩觉得如果再不赶快搞定,少女就要暴走了。他只好快刀斩乱麻,动用非常手段,贴近冰虹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龙一听之下,顿时就是眼睛一亮,又犹豫了片刻,终於勉强点了点头。「那好吧,器灵就器灵,做龙也有点腻了,换种生活方式或许也不错,」它说,又不放心地追问一句,「不会很疼吧?」
「不会。」
不同的灵器,设置器灵的方法也不一样。得到风之剑後,琼恩也曾经向梅菲斯打听过,方法其实也很简单,关键是双方自愿,其他都是次要。琼恩用匕首在自己掌心浅浅地割了一道,流出鲜血,他用手指蘸着血,在匕首侧面快速画了一个符文,然後握着柄,将它递到龙的面前。龙低下头,让剑尖抵住自己的独角。「风为此剑之名,龙为此剑之心,」琼恩念诵着梅菲斯告诉他的咒文,「於此,剑为尔之躯,尔为剑之魂。」
龙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庞大的身躯软绵绵地垂落下去,匍匐在地,眼睛中的光泽逐渐消失,变得黯淡如灰,作为命匣的珠子也喀嚓一声,碎成无数小块。与此同时,琼恩手中的匕首开始变得透明,泛着各种光彩,最後剑身变成了一块晶状体。「好了,」龙的声音从匕首里传出,「我已经进来了。」
「感觉如何?」
「嗯,还不错,你知道,我一直挺大的,突然变得这麽小巧玲珑,感觉自己可爱多了。」
……可爱你个头!
琼恩差点想把匕首扔掉,想了想还是舍不得。「好了,总算搞定这家伙,」他对梅菲斯说,「接下来我们干嘛,去找萨马斯特?」
「那个,」冰虹突然插话,「如果你们要见萨马斯特的话,其实哪里也不用去,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
「甚麽意思?」
「我出来的时候,萨马斯特让我转告你们,说他临时有点事要处理,无暇待客,让你们在这里稍待一会。等时间到了,自然会请你们去观礼。」
观礼?观甚麽礼?
「谁知道,」龙懒洋洋地说,「他不是一直觊觎女麽,说不定是想借这个机会求婚?反正不是婚礼就是葬礼,没区别啦。」
婚礼和葬礼怎麽会没区别?区别很大好吧。
「其实没区别,结婚就是给自己的未来人生套上枷锁,从此看不到希望和光明。哪有单身幸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你看看我,何等明智,一直不结婚,所以才能保持这麽良好的心态。我对你说,琼恩,艾弥薇确实是个好姑娘,但你也犯不着为了一颗树放弃整个森林,男人眼光要长远,我们的征途是星辰与大海——」
「其实是你压根找不到愿意和你结婚的对象吧?」梅菲斯冷冷说。
「没丶没这回事!」看不见情,但龙的声音突然变得高亢起来,「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我的雌龙多得是,从塔瑟谷可以一直排队到深水城。我只是一心追求艺术,看不上眼而已。」
「你所谓年轻的时候,是指你还是一只龙宝宝的时代吧,」少女说,「我相信那时候你是挺招人喜欢的,因为还不会说话嘛。」
龙发出一连串含义不明的嘟囔声,然後沉寂下去,估计躲在墙角画圈圈去了。
乾脆利落地解决了冰虹,梅菲斯朝琼恩看过来。琼恩赶快表态,「别误会,艾弥薇,我和它不一样,我愿意结婚的,尤其是和你结婚……」
「你敢不愿意吗?」少女哼了一声,「我是想问你刚才对它说了甚麽,它就答应做器灵了。」
「呃,那个,只是一些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谈话,你就不必知道了。」
「我只是想确定与我无关而已。」
「他说如果我跟着他,以後会有很多机会看见你不穿衣服的样子,」躲在墙角画圈圈的龙又冒了出来,「所以我就答应了。」
「那麽你永远没机会了。」梅菲斯说,从琼恩手里将匕首夺过来,刷地一声套上剑鞘。
「喂喂,你们不能这样背信弃义出尔反尔!」龙抗议,隔了一层剑鞘,它的声音变得沉闷而含糊,「琼恩,你作为男人,涉及到你的尊严和信誉问题,难道不应该表个态吗?」
「抱歉,冰虹,」琼恩说,「我们家是艾弥薇做主,她说了算。」
「你们居然这样欺骗一个老人,伤害我纯洁的心灵,破坏我对这个世界仅存的一点信任,真是太可恶了,」龙大声嚷嚷,「既然这样,琼恩,那你想要的歌曦雅的那几张素描,我本来答应给你的,现在我也不给了。」
「你还找它要歌曦雅的素描?」梅菲斯盯着琼恩。
「没,真没有,这个纯属陷害报复,」琼恩满头大汗地解释,「如果他刚才不说,我都没想到他有歌曦雅的素描。」
「所以你现在想到了。」
「……人与人之间还有没有最基本的信任了。」
「我当然信任你,你就是个超级大色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