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若拉口中所说的银发女巫,显然是指欣布,阿格拉隆的女王陛下。从英娜丽斯到阿格拉隆,这路程可不短,途中要穿过无数高山险阻,还有大海,就算让一个做好充分准备的成年人来走都不容易,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维若拉点了点头。
「你……你肯定和我一样,有主角光环护身。」
维若拉没有理睬琼恩的话,「我走了一年多,终於走到了阿格拉隆,找到了银发的女巫。她听了我的故事,然後说,她不会去为我主持公道,但她可以收我为徒,教我魔法。等我学成之後,就可以自己去报仇。」
维若拉跟随欣布学习了两年,随後又在其推荐下进入银月城巫师学院,十八岁的时候,她以第一名的成绩从学院毕业,返回渔村,找到巫王。此时的维若拉,是一位已经触摸到魔网第四层的巫师,距离凝成真名也就一步之遥,当然不是那位只会两个入门法术的魔法学徒可比。毫无悬念地,巫王被打败,被灰溜溜地赶走了。
「你没杀他?」琼恩觉得怪。
「他虽然作恶,但并没有杀人,我父亲是遭遇风暴,母亲疾病而死,不能算是他害死的。」
琼恩哼了一声,没有说甚麽。
维若拉赶走巫王,原本以为一切到此结束,事情总算有了好的结局。然而她很快发现自己错了,欺压丶剥削村庄的巫王被赶走了,渔民们不但没有如释重负,欢欣鼓舞,反而忧心忡忡,无所适从。他们几十年来,已经习惯了「巫王」的存在,完全不知道没有了巫王,以後要怎麽办,遇到疾病丶受伤,要向谁去买治疗药水,出海之前,要请谁预测天气状况。有些人「聪明」一些,他们认为,既然维若拉打败了巫王,那麽很显然,维若拉就是新的巫王。村民们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恳请「新巫王」指点迷津,庇佑赐福,像前任一样守护村庄。
维若拉哭笑不得,只能悄悄离开。她的心中产生了迷惑,在最初,她之所以学习魔法,就是为了能够回到村庄,打倒巫王,让大家都过上比以前好一些的日子;然而巫王打倒了,为甚麽一切似乎并未得到改观呢?
在接下来的毕业旅行中,她的疑惑进一步加深。她遇到了无数类似故乡的情形,半吊子的魔法学徒,不求上进的低阶巫师,甚至是偶然得到某个魔法物品的窃贼,会玩几手戏法的骗子,他们利用普通人对巫师的敬畏和陌生,招摇撞骗,攫取钱财,欺压良善,甚至谋财害命。就像维若拉故乡的那位巫王一样,他们其实都是虚有其表,只要十几个村民一拥而上,就能将他们揍得连妈妈都不认识。
但没人敢冒犯他们。
维若拉将这些家伙一个个地打发掉了,然而她想,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这种情形还会更多。
她想真正丶永远地解决这个问题。
恐惧来源於无知。这些招摇撞骗之徒之所以屡屡得手,是因为凡人敬畏巫师,凡人之所以敬畏巫师,是因为他们对魔法缺乏了解。如果每个人都能学会魔法,哪怕是最低级的魔法,如果每个人都能成为巫师,哪怕是最差劲的巫师,这些事情就不可能再发生。
琼恩皱眉,「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想让更多人,让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够学会魔法——你问我的梦想是甚麽,这就是我的梦想。」
「……你这不是梦想,你这是在做梦。」
「梦想和做梦,本来就没有区别,成功了就是梦想,不成功就是做梦。」
「好吧,那你有没有甚麽具体计划?」琼恩问,「开一所魔法学校,让所有人都免费上学?」
「没钱,」维若拉说,「负担不起。」
「所以说根本不现实嘛,」琼恩说,「学习魔法需要很高的天赋,要巨量的资金支持,要有足够靠谱的导师——这东西根本不可能推广的。」
「总归有办法。」
她说得如此肯定,倒是让琼恩有点好,「你是有甚麽思路了?」
「东域的觋术,我觉得很有用,」维若拉说,「这几天,我研究这个魔法阵,发现觋术有一个特点:要求低。」
「嗯?」
「这个魔法阵,如果完全用我们熟悉的中土体系,且不考虑如何实现,就单纯估算,要达到这种程度的『效果』,对施法者的要求是不是极高?」
「是啊。」
「但我发现,在很多关键的环节,加入觋术的成分後,大大降低了它的反冲力和施法难度。当然,法阵的效果应该也会有所降低,」维若拉说,「我在马伦的记忆里翻了翻,发现这正是觋术的一大特点。它缺乏系统,难以分析,逻辑混乱,但却对施法者要求非常低。一个没有经过半点魔法训练的农夫,可能在偶然见偷看到巫师施法,偷听几句咒语,模仿一下仪式,就可以也释放出法术来,这种例子在中土绝无可能,但在东域历史上是有很多记录的。」
琼恩沉吟起来。
维若拉说得不无道理,在中土的魔法体系里,不经过严格的学习丶锻炼,一个普通人根本不可能掌握魔法,就算你把咒语读上一百遍,没效果就是没效果。但在东域,的确常有那种普通人偷听到女巫的一句咒语,就能如法炮制,甚至反过来制住女巫的故事。从这点来看,东域的「魔法」,门槛的确是要比中土,或者说比琼恩知道的一切体系都要低得多。
「但你也说了,觋术缺乏系统,尽管要求低,但同样不适合推广啊。」琼恩说。
「缺乏系统可以整理,至少也可以汲取长处,」女巫师说,「如果能搞清楚这其中道理,移植过来,你想想那是甚麽场景?」
「那世界末日就要到了。」
「嗯?」
「你能想像大家走在路上,一言不合就发射火球的场景?」琼恩说,「魔法不是为伤害丶杀人而创造,但无可否认,很多魔法是最好的凶器。这种东西,不能掌握在太多人手里。」
「你的意思是少数人掌握魔法更好?」
「嗯。」
「就像耐瑟瑞尔的大奥术师那样?」
「耐瑟不是挺好的麽。」
「对,挺好,最後变成了大沙漠,就剩下你们这些遗民。」
「……」
「好吧,这个问题且不谈,」琼恩转移话题,「所以你接下来是打算系统整理东域的觋术?这工作可不容易。」
东域(除了塞尔以外)就算不能说是魔法荒漠,也差不多了,原本或许还有一些巫师,应该也都投奔塞尔去了。而据维若拉所言,红袍巫师又抛弃了东域的传统巫术,改走中土体系。这样一来,要去哪里系统学习丶整理觋术?
「身边不就有一位东域女巫吗?」
「谁?哦,你说翡翠?」琼恩差点都没反应过来,「她甚麽都不记得吧。」
「她的记忆在恢复,而且我感觉,她记得的东西可不少,只怕远远超出你我的想像。」
「那就先祝你成功吧。」
【和谐】
当最後两人停歇下来,房间里归於平静时,窗帘的缝隙已经透出发白的天光。
※※※
酣畅淋漓地发泄过後,再沉沉睡上一觉,实在是最美好的享受。当琼恩再次醒来时,看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中午。在他身旁,赤裸的金发女巫师裹着半张毛毯,睡得正甜。
他悄悄起床,洗漱完毕,只觉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