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刻,袁某也恍惚起来,疑为虞姬转世再现了!”
袁四爷带着一只盒子来后台见程蝶衣和段小楼,那盒子里装得可是金灿灿的宝贝啊!是专门赏给程蝶衣的,那昆在一旁也惊叹了,——“哎哟,都说当年太后老佛爷、、、、、,她老人家赏戏有这样的手面吗?有吗?没有吧!”
可是段小楼并不卖袁四爷的面子,于是,袁四爷借题发了一下彪。——“霸王回营亮相要与虞姬相见,按老规矩是定然七步,而你只走了五步,楚霸王气度尊贵,要是威而不重,岂不成了江湖上的黄天霸了。”——“四爷,您梨园大拿呀!文武昆乱不挡,六场通透,您能有错吗?您要是都错了,那我们兄弟这点玩艺儿还敢在北平的戏园子里露吗?“段小楼这样地反驳袁四爷。(不过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确切意思!
段小楼拒绝了袁四爷的邀请,因为他要去窑子里喝花酒,那窑子里有个菊仙小姐在等着他。
在窑子里,一群富家公子正在调戏菊仙小姐,按理说窑子里的小姐被调戏也是正常的,但是菊仙小姐不喜欢,对于不喜欢的事情,菊仙小姐总会拒绝的。
这个时候段小楼来了,对着楼上的菊仙小姐招手,菊仙小姐也正好急了,于是,从楼上跳了下来,段小楼稳稳地接住了,并导演了一出许婚和往额头上砸茶壶的大戏,这倒有点象楚霸王,也有点象黄天霸!
于是,我们听到了以下程蝶衣和段小楼的对话。——“听说你在八大胡同打出名来了。”——“这武二朗碰上西门庆,不打能成吗?——“这么说有个潘金莲啦?“——“这是什么话?”——“你想听什么话!”——“不过是救人解难,玩玩呗,又不当真,什么时候一起去逛逛,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程蝶衣愤然站起来,段小楼这下也慌了。——“师哥今儿个不在家,说漏嘴了,师哥该死。”——“师哥,你忘了咱们是怎么唱红的了?还不就凭了师父一句话吗!”——“什么话?”——“从一而终,师哥,我要你跟我,不对,就让我跟你好好唱一辈子戏,不行吗?”——“这不小半辈子都唱过来了吗?”——“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呀!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咱们可怎么活哟?”
这就是程蝶衣,这就是真虞姬!
可是,这样的爱总会遇到波折的,终于,菊仙小姐光着脚来戏院找段小楼了,于是,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咳,你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
段小楼问菊仙小姐。——“花满楼不留许过婚的人,小楼,那天在花满楼,要不是你在楼底下接着,我早就入土了,那杯定亲酒可是你先喝了一半的,菊仙命苦,你要收留她,她就当牛做马地伺候你,你要嫌弃她,大不了,她再跳回楼。”
这个时候,段小楼脱下自己的衣服,为菊仙小姐披上,旁边的人都鼓起掌,菊仙小姐赢了。——“今天晚上,你得当着戏班上下老爷们的面,先给我办定亲礼,我得堂堂正正地进你段家的门。”
菊仙小姐真的是有些手段啊!——“服!我服!这他妈就是一本大戏呀!”
在一旁的那昆也发出感叹。
“砰”的一声,门开了,程蝶衣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把手里拿着的一双鞋扔在了地上,——“菊仙小姐,你在哪儿学的戏呀?”——“哟,我哪儿学过戏呀?”——“没学过,就别在这儿洒狗血了。”
这一下,弄的段小楼苦笑不得了,——“蝶衣,叫声嫂子吧!不叫不成了,还有今晚上证婚人这活儿,你得给我接下来。”——“黄天霸和妓女的戏,不会演,师父没教过”程蝶衣的心在滴血段小楼带着菊仙小姐走了,只留下程蝶衣一个人,落寞,绝望,心底里曾经最温暖的地方渐渐冰冷了。
这个时候,袁四爷出现了,似乎是专门等着的。
在袁府上,程蝶衣看到了那把曾经相识的宝剑。——“果然世上的事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你我之间不言钱,那个字眼实在不雅,自古宝剑酬自己,程老板,愿做我的红尘知己吗?”
即使只是为了这把宝剑,程蝶衣也是会做出牺牲的,因为他曾经这样地答应过他的师哥,——“师哥,我以后准送你这把剑”这是怎样纯粹的爱啊!
于是,我们终于看到了这凄美又缠绵的一行清泪。
在袁府的大院里,程蝶衣穿着戏服,唱起了那飘渺的歌——“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唱到这里,程蝶衣很自然地,拔出了霸王(袁四爷)腰间的宝剑,倚在脖子上,然后回眸,那回眸的眼里有凄美的依恋,也有淡定缥缈的忧伤,一滴清泪自眼中流出,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
日本人进北平城了,有个叫青木的是懂戏的,也很欣赏程蝶衣,那天程蝶衣在台上为日本人唱起了京剧——[贵妃醉酒],——“人生在世如春梦、、、,”
突然地,戏院里飘进来好多抗日传单,舞台上的灯也灭了,台下的人乱哄哄起来,但程蝶衣还是在台上一如既往地表演,不停地旋转,那份忘我,那份执着,连小日本也脱掉白手套,鼓起掌来了。
舞台后面,一个小日本穿着段小楼的戏衣在玩耍,段小楼叫身边的汉奸去帮他脱下来,可是汉奸说了这样的话——“这才是你的戏衣,他就是要你姥姥身上的寿衣,你也得乖乖给他扒下来。”
段小楼给了那汉奸一茶壶,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头上,于是,段小楼被日本人抓起来了。
程蝶衣去救段小楼,程蝶衣去日本人的大营,为日本人唱了昆曲[牡丹亭]中的[游园]一折,——“原来姹紫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程蝶衣的扮相很美,穿着青灰色的大马褂,右手握一把折扇,左手兰花指轻轻佛起,面带春风,眼含深情,举手投足间风情万千,实在是美不胜收!
从日本大营救出来的段小楼给了程蝶衣一口口水,吐在了程蝶衣的脸上,——“你为日本人唱了!”
程蝶衣又一次茫然了。
段小楼不再唱戏了,因为,菊仙小姐想太太平平地过日子,想生个大胖小子,一下得两,够了!
程蝶衣吸大烟了,假如一个人的心死了,就不会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冰糖葫芦”当空气中又一次传来这样熟悉的叫卖声,程蝶衣剧烈地咳嗽起来,过去的童年的记忆,似乎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却渐渐飘远了!
关老爷子死了,是在唱[夜奔]时死的!
那天,关老爷子看到一个小毛孩在练[夜奔],——“你练的是[夜奔],扮的是林冲,林冲什么人哪?那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不是小毛贼,拿着都瞧我的,看看什么是盖世英雄。”——“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有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关老爷子突然倒下了,死了,演员死于表演,就正如战士死在战场,死得其所啊!
我的耳边依稀还回荡着他那豪迈的声音,——“他是人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就不是人,什么猪呀,狗呀,它就不听戏,是人吗?畜牲!所以呀,有戏就有咱梨园行!”——“打自有唱戏的行当起,哪朝哪代也没咱京戏这么红过!你们算是赶上了!”
一九四五年,日本投降了,北平成了国民党的天下,于是,程蝶衣和段小楼又出来唱戏了。
在戏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