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百万烤鸭店前,摆着七八个白色简易塑料圆桌,三十几人围坐在那里,又是干杯又是聊天,吵闹得很。
被勾起食欲的任昊挑头看了看,突然也想要吃些麻辣烫了,然而,这里生意极为火暴,已是没有空位了。他打了个电话给谢知婧,问了下对方吃饭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回忆了一下,逐溜达到陶然亭北门,随后坐车一路向东。
任昊记得,那边儿不远也有个卖麻辣烫的地方。
坐40路公交在半步桥下了车,任昊继续向东走着,眼看,就快到南樱桃园十字路口了,忽地,任昊把目光拉到了路口东南边儿的一排老旧五层楼,脚步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这个地方任昊不经常来,但前世买房的时候,曾经听到过一些事情。就在与路口南的一家房屋中介商随意聊天中得知,这排危房出过事故,据说是因为年久失修导致四楼的过道突然塌陷,似乎,还伤了人。
“啊!”
兀然,一个女子的尖利惊呼自简易楼南门飘了出来!
随后“轰隆”一声,听动静,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任昊一惊,不会这么巧吧,刚回忆起那个事故,就让自己给碰上了?
由于距离隔着一条马路,那两声后,就没有听到声音了。
任昊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没犹豫,小跑着往那边跑去,姑且不说他帮不帮的上忙,可最起码打电话叫个急救车之类的事儿,还可以办到。
窜过马路后,大街上看到的是简易楼的背面。穿过理发店旁的一个狭小过道,再往西一拐,楼体正面便出现在眼前。
自东数第二个门前,几块碎石碎砖堆积了满地,抬眼上看,一个女性就这么扒在四层过道的半个细石栏杆上,整个身子竟在虚空摇摇晃晃,眼看,就有坠落的危险!
周围几个邻居站在远处,一边打电话一边担忧地仰头望着,可奈何距离太高,他们也束手无策,只能等待消防队救援。
“119说最快要十分钟才能到!”
“哎呀,那可来不及了!”
“姑娘,你再坚持一会儿,消防队马上就到!”
中国人,都喜欢看个热闹,周围居民纷纷出来看热闹,任昊也快步过去。不过他可不是看热闹,心善的他没空多想,只是觉得必须去帮忙。至于怎么帮,他哪儿知道,先看情况再说。
视线自然落到越来越近的女子身上,幽幽月色下,朦胧中女人的侧脸愈发清晰,任昊的脚步也越来越急促……
一小步……
两大步……
“嗖”任昊双腿骤然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离铉的箭一般窜了过去!
他满脸肃然!
那挂在半空的女人是顾悦言!
一个总觉得亏欠了什么的女人!
这个五层的简易楼是最老式的格局,靠南侧是一条长长地破旧走廊,想要上到四楼顾悦言的位置,必须先去到最西面的楼梯,再回到东边。
任昊所处的地方根本没有上楼的方法。
悬在空中的顾悦言紧咬牙关,额头已布满细密的汗珠,她无力说话,只是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一双纤柔的素臂上,十指死死死扣住破损的石杆,一晃一晃的,就如秋季即将凋零的落叶!
怎么办!
任昊大脑迅速转动。
悬悬欲坠的顾悦言知道,只要一松劲儿,她就完了。
忽地,气喘吁吁的顾悦言余光向下一瞥,刚巧便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是任昊?
“救命……”顾悦言本能的艰难吐出呼救,声音却微弱的很,因为力量全部用到手上了。
底下过道已是围了十来个人,有看热闹的,有出主意的,心里都是为顾悦言捏了把汗。这时,就见楼上顾悦言位置靠东侧的一家住户打开了门,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白发老头面色狐疑地走了出来,当瞧见三米外的两条略微发抖的手掌后,脸色大变:“顾老师!”
老人想要上前抓住她,可几个看热闹的邻居赶忙提醒道:“赵老啊,您可别过去!那边已经塌了,要是再多一个人的重量肯定还会往外扩散!”
顾悦言的上方位置,地面已是龟裂开来,就像邻居说的,如果多出一个人重量,非但救不了她,反而会害了她。
赵老一看,回身朝敞开的屋门大喊着儿子,叫他也来想想办法。
“赵老……教案……顾老师……南樱桃园……”任昊嘴里叨念了几遍,忽然眼一变,他想起了一个小时前夏晚秋的电话,她是叫顾悦言帮忙去赵老师家取教案,而地点,就在南樱桃园附近!
哗……
啪嗒……
几声细微的响动把众人弄得提心吊胆,顾悦言手边慢慢有碎石碎渣脱落而下,那本就剩了一半的石栏,也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不好!要掉下来了!”
“是啊!谁有办法快点儿想一个!要不就来不及了!”
碎石接连不断地落了下来,险些砸到围观的邻居,除了任昊,剩下的人几乎都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几条钢筋暴露在石头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外弯曲着,顾悦言的身体也一点点随之下移!
十万火急!
这种简易楼一层有三米有余,加之石板厚度,四层……离地面少说也有十米的高度。
十米!
如果坠落姿势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抢救过来,但也肯定是残废,如若运气不好……恐怕要当场惨死!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要有一个垫子的话,或许能逃过一劫,一个念头在任昊脑子里飞速闪过。
“对,垫子!”任昊下意识喊出声。
想到一个办法的他边快速跑到顾悦言下方位置边对着不远处的邻居喊道:“棉被!床垫!麻烦大家快点拿出来!越多越好!越多越好!”
楼上,赵老儿子闻言,猛地一拍脑门:“对!对!用被子垫住下面就能接住她了!小安,吴叔,柳姐,快多拿几床被子出来,谢谢了!”言罢,他也折身回屋子。
几个邻居略微犹豫了一下,也各回小跑着各家取被子。
年迈地赵老焦急地看着,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一个人干着急,“悦言,你再撑一会儿!”
任昊此时在清理下方坠落物,稍小的石子土渣他已经顾不上了,就捡大块硬物往一旁挪着,这个工作很危险,一个不好,上方顾悦言随时都会带着石板掉落下来。
那任昊也得完球!
剩下几个因家远而没有去抱被子的邻居一看,均是原地没动,他们可不想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把性命搭上。
顾悦言已经说不出话,但不知怎的,眼角有些湿润,第一次,她的表情不再是万年不变的不食烟火。
从刚才开始,顾悦言的视线就一直在任昊身上徘徊,即便高度让她隐隐觉得眩目,但见任昊始终不管不顾地清理碎石,心中徒然一动,这个画面,彻底触动了她的心弦。
如果说之前只是对任昊很有好感,但也只是好感,但经过这次触动,任昊彻底打开了她的心,她那如同顽石般冥顽不灵的、天生就淡泊无比的心,这一刻,彻底破冰了……
融化它的人是任昊,正下方的他,此刻与自己的生死联系在一起。
伊人面色苍白,垂下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