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凑的行程雪上加霜。
刘绍康走后,程耀司望着巴黎夜色下的街道。
这座庄严而又轻佻,辉煌而又阴暗的城市。
他忽然想起那首诗。
《巴黎,5》
“它们救不了你,无论是你的夜莺
你黄金的夜,还是你歌吟的花朵。”
……
林惊墨远远便看到停在街角的车,她跟工作人员说了去见朋友,此时车上只有她和司机。
她让司机停下,一步一步朝着街角走去。
今天晚上温度很低,程耀司伸手给她开门,背顶着冷风,车子里却暖烘烘,林惊墨一坐进去,他便牵住她的手,像一块软的冷玉。
“开车。”
他对司机吩咐了一句,将林惊墨还是冰凉凉的小手捧在一起搓了下。
手指有意无意摩挲她掌心早已没了痕迹的那一处,几天前,她也如今晚这般坐进他车里,清冽的双眼跟他对视,说:“程先生,我手疼。”
他真想努力无视掉那双眼睛。
但最终,就像虞晚说的那样,能收放自如,就不是喜欢了。
……
有一把刀悬在头顶,但这样的夜色这样的街道,林惊墨等死的觉悟忽然变得有点低。
她手心被他抚羽毛一样的力道弄得很痒,躲了躲,问道:“你怎么来了。”
程耀司说:“顺路。”
林惊墨刚才看的时候,这里就停着他一辆车,又往附近看看,也没有人跟着,道:“你怎么不带保镖?”
程耀司悠悠一笑:“担心我?”
林惊墨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他笑意更深。
程耀司不知从哪里来的,现在看上去有点懒洋洋,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
她身上还穿着参加大秀的衣服,这牌子近两年走复古回潮,在9世纪末寻找灵感,衣服全都十足古典范儿,她选的是一件露肩挂脖衬衫和长裙,为了出挑,头上还配了一顶小礼帽,头发挽成复古盘头。
见他看自己,林惊墨一摸帽檐,“是不是很怪?”
“不怪,跟我们要去的地方很搭。”
林惊墨一愣:“我们去哪?”
“卢浮宫。”
……
今天闭馆后的卢浮宫有人包场夜游,四周人员早早清理完毕。
暖橘色的灯光,巨大的三角玻璃建筑和四周的古典恢弘相互辉映,有一种在时空下交错的美丽。
几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林惊墨早见识过程耀司的财大气粗和各种特权,但此时,跟他一起两个人走在夜晚的卢浮宫里,仍有点恍然。
林惊墨对艺术类的所有研究,都出于或许可能需要报仇而恶补的知识,主观上来说,她其实并不太感兴趣,只不过,她必须承认,林惊墨纵一知半解,面对眼前浩瀚的艺术瑰宝,亦能感受到年华轮转留下的岁月印刻沉淀。
偌大的场馆只有他们两个人,脚步隐隐回声,林惊墨看了一眼头顶的彩绘,余光中,程耀司似乎在看她,不由得问道:“你怎么想到来这里?”
“之前晚上来过一次,比白天好逛。”他对巴黎印象不深,除了夜晚的卢浮宫,有一些记忆,想跟她分享。
程耀司带着林惊墨走过一段楼梯,一指不远处的雕塑:“你瞧。”
楼梯尽头,是失去头颅的胜利女雕塑。
而在她之上,月光穿过穹顶巨大的天窗,数亿道光,流泻在雕塑上。
庄严肃穆残酷圣。
“天堂地狱,皆在人间。”
林惊墨震在原地,在这瞬间,终于明白艺术的魅力。
两个人都静静的不说话,林惊墨走上前,看到雕塑上衣服褶皱,羽毛细节,鸡皮疙瘩半天才消下去。
忽然背后闪光灯亮一下,林惊墨扭头,程耀司举着手机,手指点点画画,在放大屏幕查看自己的战果。
他半屈着的一条腿,也还在维持那个姿势。
林惊墨噗嗤笑了声,感觉自己终于在程耀司身上找到了一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她凑过去,屏幕上只有她的背影,程耀司虽然已经在找角度,可大概也是直男审美,把她拍得很矮,像一米五。
“好难看,删掉。”
这是他手机里林惊墨的第二张照片,程耀司不肯,勾起唇角:“我不嫌弃。”
林惊墨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算只有一张背影,躺在他手机里,她也不是那么的安心,她佯装爱美,坚持要他删,程耀司转身就走,负手背后,没得商量的姿态。
林惊墨上前去拖住他的手臂,这人闲庭信步,林惊墨为了拽他,脚步声在过道里变得凌乱没有章法。
一转弯,展厅角落里拜访着一台造型十分具有未来主义的钢琴,程耀司提了提手臂上挂的女孩儿:“我看你会吉他,那会不会钢琴,给我弹一首,我就删掉。”
林惊墨为了拽他用力,脸上被憋出浅红,感觉他多少有点病:“那是展品!”
程耀司淡淡说:“高风险高收益,等价交换,你弹不弹。”
林惊墨觉得有病的是自己,傻病,怎么说这么个理由,程耀司骨子里的张狂劲儿,怎会在乎展品不展品,她应该说我不会。
后来她偶然得知,这架钢琴本就是程耀司自己的艺术馆借给卢浮宫的展品。
但林惊墨并不想碰钢琴,试图跟他讲道理:“程先生,如果没记错,那是我的肖像吧。我肖像权现在赔付价格确实还挺高的。”
程耀司捏着她的下巴摇晃两下:“不用担心,我赔得起。”
好吧,前后左右的路都说不通,她早该知道,程耀司就是那种,所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你不给,就是有罪的人。
她蹙眉望向钢琴,缓缓走过去。
十年没碰,手生疏了许多,黑白键在两指下来回蹦跳,林惊墨在找以前的回忆。
过了会儿,一段旋律在展厅里回荡。
“李香兰?”
林惊墨乱了一个音,停下来看他:“你听过?”
不知是灯光问题,还是他的眼真的暗了,林惊墨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接着她那段旋律弹了一句。
只这一句,他就收回手,林惊墨促狭的说:“又是舞又是钢琴,你还挺多才多艺的,要不要参加一下总裁0,我可以给你投票。”
只是,程耀司好像没有什么跟她开玩笑的心情,刚才轻松的氛围也隐匿,他说:“只会这一首。”
两人此时并排坐在椅子上,林惊墨敏感的察觉到他的变化,有点讪讪的坐正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程耀司好似听到她的问题,说:“继续。”
林惊墨微侧脸,见他盯着琴键,仿佛看到了很早之前见过他的那个模样。
灰的,不透明的,饱和度很低的,暗的。
“你会唱吗,我想听。”明知道大概率会被拒绝,但林惊墨还是莫名其妙的问了句。
“你弹。”
林惊墨接着弹。
到了哪一句,他的声音跟了进来。
“……
照片中
哪可以投照片中
盼找到时间裂缝
夜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