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几
的足音渐隐，再无需顾虑帝王威仪的萧琰才终于撤下了脸上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具，对着眼前身陷病痛之中的
儿难以自禁地红了眼眶。
他微微颤抖着抬起了掌，指尖欲触未触地轻滑过孩童软
却苍白的面颊，脑海中伴随着浮现的，却是宸儿昏迷前边呕血边执拗地让他不要难过的景象。
萧琰素知儿早慧；可宸儿早慧归早慧，却毕竟是打小就被他放在手掌心上宠着护着的，就是聪明过又偶有惊之语，本质却仍是个会调皮、会撒娇的六岁幼童……所以萧琰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儿毒发时明明那样难受、那样痛苦，最直接的反应却不是朝他哭叫喊疼，而是彷彿预感到了什么一般、一心一意地要他不要难过。
这样的宸儿，不仅懂事得让心惊，更懂事得让心疼。
可身为父的他，便明知宸儿中毒之事十有八九是出自何手笔，也无法不管不顾地出手惩治报復。
因为他不仅是宸儿的父亲，更是这大昭的一国之君……而如今的大昭，尚承受不起处置那些所可能引发的动盪。
──无论萧琰心中如何悔恨，目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守在子身边而已。
于心底重复了十几遍的「徐徐图之」后，帝王才勉强止住了胸
翻腾汹涌的不甘和杀意，除了鞋袜侧身上榻、满怀怜不捨地将儿幼小的身子轻轻搂
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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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萧琰出的声调淡淡，音声几无起伏；但曹允作为帝王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如何听不出主子看似平静的一问之下究竟有着多少暗流潜涌？尤其孙医令是他在二殿下出事的消息传到前朝后才奉了主子的命去太医署请的，却还是眼下第一位到场的太医……要说之间没什么猫腻，傻子都不会信。
听着偏殿里孩童微弱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响起的细碎痛吟，知道宫中只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的曹允心下暗凛，却仍是照实将自己前往太医署时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禀圣，承华殿半个时辰前出了事，一名伺候三殿下的小黄门中毒
毙，三殿下似也有些不好……贵妃娘娘子心切，遂将平素替三殿下请平安脉、今
正巧
值紫宸殿的纪医正请了去，又遣到太医署另请了孙医令和王医丞……」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下，眼角余光瞥见帝王身侧紧握到青筋凸起的双拳，本就垂着的
颅因而又更伏低了少许：
「
婢到太医署之时，正逢承华殿来与孙医令相持。当时王医丞已先行前往承华殿，来又以孙医令医术冠绝为由复请孙医令同往，却遭孙医令以太医署不能无坐镇为由拒之。若非此行是婢亲往，直言乃奉圣意请孙医令前来紫宸殿，只怕承华殿来犹不肯善罢
休。」
按说曹允身为大内总领、帝王心腹，心中便有所偏向，在叙述时也不该将立场摆得这样鲜明。但他从小跟着萧琰，对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最是了解不过，自然很清楚贵妃高氏在萧琰心中的「地位」如何。
──果不其然，听到高氏的诸般手笔，饶是萧琰即位至今八年有余、早已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仍不由怒气难当地重重捶了下床柱。
只是比起背后的
谋算计，现下更让他在意的，还是床榻上中毒昏迷、状况未明的儿。故几个
呼吸勉强控制住怒气后，萧宸只淡淡道了句「纪平肆离岗位、玩忽职守，着太常寺将其革职查办」便将目光重新搁回了次子身上，对曹允中「似也有些不好」的三子却是半点关心也欠奉。
但包含正忙着替萧宸施针诊治的孙医令在内，偏殿里却无对帝王看似偏心到了极点的表现加以置喙。
且不说在场几都属帝王侧近；单就其身分地位而言，不论是太医令孙元清、又或大内总领曹允，能在宫中混到如今地位的，哪个不是
？承华殿或许真出了事，可三皇子的「不好」却明显更像是借。而目的么，单从二皇子等了这么久的太医，便已昭然若揭。
至少，孙医令现下十分庆幸自己成功顶住了承华殿方面的勒
。
因为萧宸的
况委实称不上好。
这位二皇子摄的毒物毒
极强，虽因随侍等处置得宜暂时留住了一命，残留的毒却已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尤其毒质虽是从而，却已有相当一部份已随着肠胃消化进了血脉当中。若他再晚来一步，一旦毒随血气扩散蔓延至二皇子全身，便真真是药石罔效，无力可回天了。
而如今么，孙元清能得高贵妃「看重」若斯，这医令之位自是全凭真本事而来。靠着师门秘传的金针之术，孙医令先以金针佐以截脉手法减缓萧宸周身血气运行，复而导气引流、将血
中残留的毒质尽数至一处，随即以针刺
孩童食指、以放血之法将残毒排了出去。
待到孩童指尖的乌青色褪去、流出的血色转为鲜红，已然满大汗的孙元清才收针止血，并将先前接取的毒血小心翼翼地倒了医箱里一个空置的瓷瓶当中。
他方才出的不过是萧宸身体尚未吸收的毒；要想化解已经五脏六腑的毒质，仍需得进一步分析毒对症下药……不过孙元清善医不善毒，这一环还需得会同其他太医一道分析辩证，故对萧宸的处置到这里便也差不多了；余下的，也就是开个补气止血的方子替孩童调理身体而已。
可对孙医令而言，真正困难的部分，现下才要开始。
因为他必须将二皇子的病况如实禀报给始终沉着脸守在子身畔的帝王。
想到刚才把到的脉象和观察到的诸般征状，孙元清心尖微颤，却仍只得鼓起勇气将写下脉案和药方一并
予曹允，并在后者将之转呈圣的同时先一步躬身出言请罪：
「微臣无能……虽以师门秘传的金针之法相救，也仅能替二殿下出仍未脏腑的毒而已。此毒极为霸道，二殿下虽一时命无忧，却坏了底子，今后怕是……」
「……怕是什么？」
「……怕是年寿不永，且得一生缠绵病榻了。」
纵然知道这话眼前的君王绝不听，可孙元清的格却让他无法在这事上弄虚作伪，故犹疑半晌仍是狠一咬牙，还是将自己的判断和盘托了出。
而这番坦言换来的，是听着的萧琰瞬间苍白如纸的面庞，和一双眸间再也无法掩饰的震惊和痛苦。
──萧琰如何能不痛苦？
宸儿是他的嫡长子、他寄予重望的儿，自幼通透灵慧、敏而好学，虽才开蒙没多久，却已显出了明炳机先、
若观火之才。大昭承位自来讲求立嫡立长，宸儿既是中宫嫡子，又生得恰逢其时，虽无太子之名，于萧琰心中却已与太子无异，不过是想着东宫属官选未齐才暂搁了立储之事，不想事却于今生了变。
半天之前，他还满心惦念着要亲手将次子调教成大昭立朝以来最出色的太子，让一度倾颓的大昭在宸儿手上重迎盛景；却不想仅仅半天之后，便迎来了儿「年寿不永」，甚至恐将「一生缠绵病榻」的判语……如此噩耗，却教身为父的萧琰如何能够接受？
可望着榻上幼子苍白的小脸、和那双因难受而微微蹙着的秀眉，回想起宸儿先前毒发时浑身抽搐不住呕血的模样，便是帝王再怎么自欺欺，也很难说服自己在经过那样霸道的毒质摧残后，子幼小的身躯仍能安然无恙。
所以纵然难以接受，萧琰却仍是在色僵冷地沉默了好半刻后双唇复启，像是接受却又犹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