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注视着窗外,打算让脑袋稍微沉殿一下。车窗外的景物开始快速地向后捲去,当列车驶离市区之后,列车外就只剩下那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这时的车窗玻璃反而清晰地映照出自己的影像,人在黑暗与寧静中果然最能看清真实的自我。
车窗外持续着一片深邃秘的黑,彷彿正穿越一道看不到尽头的隧道,一道任凭列车如何高速行驶都穿越不了的隧道。但这段横越台湾最大平原区的铁道,是不会经过任何隧道的,更何况还是这么长的隧道。不停滴落在车窗上的雨点,提醒了我列车其实并不在隧道里。
当列车再度驶入另一个市区,在夜间尽责发光的路灯照亮下,车窗玻璃上映出櫛比鳞次的房舍剪影。原来刚刚所穿越的隧道,贯穿的是由黑夜所构成的山脉。
就这样经过了数次市区与郊区的交替,列车在五十分鐘后停靠新营火车站。
当列车再度起动,缓缓加速离开新营火车站。我从邻座的背包里拿出了本推理小说,是昆恩探案系列的《西班牙岬角的秘密》,艾勒里?昆恩正找寻着那个「失落的环结」。正准备阅读,此时列车长的身影出现在突然打开的车厢前门,开始了他验票的工作。
验完这一节车厢最后一位乘客的车票,列车长打开我身旁的车厢后门,往本列车的最末一节车厢走去,继续完成他最后的验票工作。
不到一分鐘后,只见列车长从本车厢后门匆匆忙忙穿越走道,往前门快步走去。过程中列车长不断地向着手中无线电对讲机说话,色慌张地似乎在联络着什么紧急的事。
列车长并没有离开这节车厢,他在走道中央站定了脚步,继续着他未完成的通话,最后在持对讲机的右手垂下同时,色颓然地在走道旁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十分鐘后列车减速驶进了隆田火车站。
就在列车即将静止在月台旁时,月台上早已等待的二、三十名警察同时步上前来,员警似乎以二至三人为一组,每隔一个车厢的距离佈署一组员警,把守住每个上下车的通道。其中还有两、三位带着急救器材与担架的医护人员,就待命在靠近末节车厢的月台。列车一停妥,这几位医护人员就在员警陪同下,走向了最后一个上下车的通道。
列车长在列车静止后起身朝最末节车厢走去,有一位乘客起身拿行李,打算在这一站下车,走到车厢前门却被突然出现的两位员警挡了回来,被迫坐回了原来的座位。我注意到后门外似乎也站着两位员警。
就这样过了十点三十二分的发车时间,列车仍然文风不动。
十来分鐘后,身旁的后车厢门突然打开,列车长陪同两位员警走回了车厢。我抬头看向这两位警察,注意到走在前头那位年纪稍长的警官,就在我和他眼交会到的瞬间,马上认出了这名警官的身份。
这位柯培文伯伯年约五十岁,是我父母亲的朋友。柯伯伯曾派驻南投县警局,和我们家做了好几年的邻居,后来转调到台南担任分局长,举家搬离南投之后,有好几年的时间没再见过面了。九二一地震发生后,柯伯伯夫妇曾经来到我家探视,那也是我最近一次见过柯伯伯,想想那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柯伯伯虽然皮肤黝黑、身材瘦小,却给人一种精明干练而且沉稳的感觉,精抖擞、双眼有,脸庞线条有稜有角,却总是掛着和蔼的微笑,是位容易与人亲近的长者。
柯伯伯也几乎在同一瞬间认出我来,对我报以微微一笑。我则按捺住想向柯伯伯寻问心里疑惑的衝动,仅微笑点头回应柯伯伯。
柯伯伯与另外一位员警走到车厢中央,开始向乘客说明列车不行驶的原因。
「各位旅客,我是台南警局的分局长柯培文,非常抱歉担误大家的时间,本列车发生了一些状况,不得已要在这个车站停留一小段时间,警方会尽全力排除状况,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或许在座的各位有人能帮得上忙,如果有谁在使用洗手间时,有看到最后一节车厢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或是听到什么怪声音的,麻烦与警方联络,谢谢。」
柯伯伯说话的抑扬顿挫,总是给人正气凛然的印象,他一说完话,列车内随即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乘客开始窃窃私语,猜测着最后一节车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车厢或许也有其他员警在进行相同的说明与询问,但从分局长出现在本节车厢这件事来看,警方应该是把调查的重心锁定在这节车厢。这里最靠近事发车厢,如果真有人发现最末节车厢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那这个人是本车厢乘客的机率当然是最大的。
车厢内的乘客继续窃窃私语,但没有人向警方提出任何具建设性的资讯。
我以眼向柯伯伯示意,表达我想和他谈上几句话的希望。我实在很想知道最后一节车厢到底发生什么事,但我不好站起身走向柯伯伯询问,这一举动绝对会成为整个车厢所有乘客目光的焦点。
柯伯伯似乎意会了我的请求,开始假装漫不经心地踱步,朝车厢后方走来,列车长与另一位员警也跟着走了过来。
「柯伯伯!隔壁车厢发生了什么事吗?」
「警方接获通报,列车长进入最后一节车厢准备验票时,发现一位乘客腹部满是鲜血,整个人瘫倒在最后一排的座椅上,我先要求把这一列车就近停靠在隆田站,再派了员警把现场封锁起来。刚刚和医护人员做了初步勘验,已经没有生命跡象了,现在等法医与鑑识人员过来。」
柯伯伯看了身旁列车长一眼,压低声音简单叙述了一下状况。
「那节车厢没有其他乘客吗?」
我很惊讶在这么一个公共空间里,竟然发生了兇杀案。
「没有。」柯伯伯摇了摇头。
我想起了在斗六火车站那个和我一同上车的男子,但并没有向柯伯伯提起这件事,毕竟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事实,那个男子有可能已经在斗南到新营之间的任何一个火车站下车。
这时那位和柯伯伯一起进入车厢的年轻员警走过来在柯伯伯耳边说了几句话,接着两人同时看向年轻员警身后站着的一位年轻女性。
我认得那个女孩子,她和我是同学校的学生。
这学期我选修了一门「台南市古蹟」的通识课程,这个女孩子也是这堂课的选修学生之一。虽然第一堂课大家曾经自我介绍,但我实在记不得她的姓名,只想起来好像是位中文系大学部一年级的学生,而她的外表也确实符合一般人对于中文系女学生的刻板印象│古典而儒雅。没有染烫的黑直长发扎起马尾,鹅蛋脸上的五官清丽秀气,细细眉毛底下有双乌黑明亮的大眼,双唇虽然小巧,但也不致于太薄。皮肤白皙,身材不高却相当匀称,有着与肤色不太相衬的运动员健美体态,身上穿着一般的牛仔裤与一件粉红色的薄运动夹克。如同外表一般,在课堂上的言谈举止也是散发着温和文雅的气质。
这位同学也认出我来。嘴角微扬,算是对我打了招呼。
「请问小姐叫什么名字?你说你的座位本来是在最后一节车厢?」
柯伯伯拿出笔记本和笔,率先发问。女孩先用点头回答了柯伯伯的第二个问题,再接着说:
「我叫林毓璇。毓是钟灵毓秀的毓,璇是旋风的旋再加玉字旁。」
我恍然大悟,果然不是个常见的名字,难怪刚才怎么也记不起来。
「我在彰化车站上车,当时车厢内已有三名乘客。一位是个满脸落腮鬍、挺着大脾酒肚的壮硕男子,另一位则是穿着整齐乾净白衬衫与黑西装裤,长相斯文的男子,虽然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