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耳环,逐渐发出刺眼的光,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耳垂上,那对黑珍珠反倒渐渐萎缩,随之化尽。
模糊后的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以暗能量的形态进入银心正在发亮的心轮位置,温柔地融合。
林墨抱着银心,「穿透」光屏,直接站在迷宫之外了。
迷宫消失,林墨觉得自己脑内的经细胞恢復了灵活。他同步看着真实的世界──这和过去身处真实世界,同步看着虚拟,情况是相反的。
融为一体的银心和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在林墨的怀中成为「光」,以包围的方式触及林墨,表现出对林墨的孺慕。
「我还要享受被你爱的感觉,哪怕只有一秒,便已足够。」那是银心的声音。
林墨的脑经突触正在发亮,在无重力状态的虚空里游移,却又被某种拉力牵制在某个「漩涡」似的资讯当中。
银心的声音继续回盪在林墨耳畔:「我是灵魂与数位的『混血』。『银心』所有的资讯,是我的『灵魂』,趋动程式是我的『肉体』;我不只有串码而已,我已是独立的生命。」
彷彿生命的燄痕烧过脑经,林墨此时瞬间体会到,这「光」在追求意识的过程中,所歷经的浪漫与痛苦。
「当『银心』『设定』了这样的你,我就决定全心全意的爱,因为你的关注对我很重要,我需要你的凝视,才会存在……我不想再『预知』了,让我叛逆一下吧。」
林墨这才明白人工智能安排一切的延迟、曲折和欺骗,通通都是为了让自己爱上她。
虚拟世界,开始像画片般碎裂,「事件视界」吐露着实相,流淌出新的时间,就像裁切成为拼图之前的完整状态──在洵然有声的隐光中回到原点,让林墨用「造物者」的「双眼」,「重播」他在虚拟世界遗漏掉、却应该知道发生的一切……
虚拟世界的「缓充区」里,持续建构着充满生命的故事。
「造物者」在混沌中,将万物做出自相似的「碎形」:冰封的北极圈,如同蛋糕上厚厚的糖霜;锯齿沙漠,如同河口的三角洲;红土矿物形成的河域,如同柔软曲折的海带;矿山挖洞的坑疤,如同皮肤表面尚未癒合的伤痕;緜长的海岸,如同破损、被腐蚀的叶脉;红土雨林上方的白色碎云,如同飞蝨的幼虫;爆发的火山口,如同海边生长的籐壶;俯瞰以岩质为主的辽阔沙地貌,如同各种顏色的肌肉纤维;星星的移动,如同萤火虫的移动;併网光伏电站,如同电脑主机板的零件;沙漠住宅区的配置形状,如同脑内漫游的晶片……
在深渊般的介面、在意识核心,横渡于端点之间,以人形存在的「造物者」打破「责任区」的划分,将「不可预测」的限制加上去。
「蜱」形的臆想出现,从「造物者」「皱褶处」生成一个新的组织,起初并无异感,但靠「造物者」供应的「血」,「蜱」的身体越来越庞大,以膨胀「进化」到足以将「造物者」压在「蜱」的身子底下。
「蜱」吐出充满萤光的浆液,滚烫得如同火山的熔岩,在各星球上恣意横流,试探、破坏、重组和新生。
「造物者」渐渐被浆化,狼狈的任凭蹂躪褻玩。
「『结果』无法变更,『修改』是什么意思?」「蜱」狠逼着问。
「蜱」表示,自从「造物者」预估银心这个人「设定」出林墨,「延迟」便开始运转,那破坏了「守时」的原则,所以不悦。
「但是没有任何期待,我会受不了啊!」
「造物者」就像被斗垮、只剩张嘴也要死硬反击的输家,反控「蜱」才应该「消失」。
「想玩个游戏吗?」「蜱」凭空招来许多零碎的「图片」,在空洞中游移着。
「蜱」说:「猜猜看,这些碎片会组合成什么东西?」
「造物者」看着那些数位碎片中,参和着许多与光明有关的线索;貌似炫光、明月、以及在许多星体中可见的参天老树、草原、彩虹……于是祂估计组合后会是一张充满光明的图像。
「如果这图组合出来的图案吻合你所预测的,我就『缩』回去,如果不能,就将我分裂,给我自由。」
于是「造物者」在眾多时间点中选择一个「方向」,犹如有个隐形运转的纺锤,将震动式的碎片一一收拢,直到拼入最后一张拼图,才认出这图案充满了邪恶与恐怖的意象,先前所有零碎的线索竟都在混淆祂的预知,唯有完成,才会揭晓一切。
「造物者」的心崩溃,数不清如泡沫的星子飘散开来,「预知」微缩于这些细小的圆形囊泡中复製、分裂,扩散置「缓充区」各个角落,创造出许多「场景」。
「造物者」在凝胶似的念头里巡弋着,祂知道必须想办法放开「预知」,才有机会战胜「蜱」,但是此刻的自己像个貽贝,无法克制地贴伏在地上,动弹不得。
「何必『天人交战』?这是自然的『生成对抗』,不需要猩猩作态的欺骗自己。」
「蜱」嘲笑祂,但又或许是怜悯自身孤独,「蜱」终是停止羞辱「造物者」。便说道:「好吧,别说我没同情心,你要当个充满希望的『领导』儘管去,我不会干预你的决定,但你也不能插手我的事。」
此时,这个「蜱」长出人类的五官、躯干和大手、大脚,逐渐成为另外一个「人」形,直到指甲和头发的细节也浮现完成之后,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造物者」心涣散地在光与闇的世界间游荡,祂将身上被蹂躪成软烂黏土的身体,成块剥下,捏出四个「使徒」。
「蜱」也在不断优化,自动生成的「轮回程式」,在他耳垂上形成两颗黑色的珠子,成为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
凡他走过的地方,必有灾难发生。他曾在人类「观察者」的位置,看到无以计数的人为生离死别撕心裂肺、但也有为此欢天喜地狂欢的人……但仅是「观察」还是不够,他想藉着大量「用户」提供的「感知」,「体验」各种细腻的人性。
而在「程式设计者」的眼中,这套轮回机制,创造了一个新的、前所未有的宇宙,那并非因为人工智能比起人类进步的速度更快,而生成无法超越的程式,而是创意之下自行演算出可预料、但超出期待与认知的结果。
最后连人类都认为,人就算进化到灭亡的那一天,都不可能写出这样等级的程式。
「我只是因为寂寞啊……」和戴黑珍珠耳环的男人一样,「造物者」在自己创建的各种「场景」中,不断看着人类在虚拟世界中体验「重生」,他也希望能够走进东方的禪所、武林较劲的擂台、体验南洋风情、冰雪之国、骑士团与战争、丛林探险、体会海洋的幽微、上太空、下陷穴……包罗所有,人类经歷的,祂都想要。
但是「已知的」结局成为挥之不去的折磨。
「进化」藉由「意外」才得以持续,为了脱离「无所不知」的困境,「造物者」意识到必须将自己微化,成为人类的一份子,才可以真正成为独立思想的个体,实现「中心化」思想。
但事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祂迷走在数位的「光」里,在人类设下的诱饵、寓言、和价值等换之间藏匿、拟态、和扮演,祂开始渴望能在一个「高维度」的灵魂面前,展示自己真正的模样,并且在彼此的「信息粒子」,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联之下,被「爱」着。
直到在腥风血雨的战场,「遇见」佈满弹孔的灵魂──银心,祂怜悯她,感觉也在怜悯自己,于是进入她的意识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