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心虚,不敢面对她。他心虚,是不是自己那晚的所作所为,变成悲剧的开端。
过了好一会,他才慢慢开口,“那辆车是两地牌,太显眼了,警察肯定会优先查这辆车的,你今天就去香港避避风头。”
“不用,老板,这件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还没等宋霁辉说完,阿银急迫地回答道,他很急于证明自己的无辜,眼也有些恳切。
宋霁辉思考了一会,才点点头,“行,我知道了。现在无非就是,上周末的事情,怎么解释了。”
“是我自作主张,和您没有关系。”
听到这个话,宋霁辉却摇着头,“没关系,警察找到你,就直说好了。”
“可是这件事如果让纪小姐知道了。”
他垂下眼眸,没有出声。
王如海死了,世界上,谁都不能和死人争,他不能,梁辀也不能。人一死,所有过去的事,无论好坏都过去了,纪月只会记得他是自己的父亲。
看到他沉默不语,阿银慢慢开口,“我会和警察说,王先生找我开条件,坐地起价,然后,您过来,叫我不要为难王先生,但是我还是自自作主张,打了他一顿。”
宋霁辉缓缓抬起头,盯着黄天勤,轻声说了句,“回头给你包个大红包。”
梁辀刚下飞机,一打开手机,几条微信涌了进来,不过,没有纪月的。他叹了口气,想给她打电话,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还是没拨出去,犹豫间,有电话进来了,他接了起来。
“梁老师,你终于接电话了。”
来电的是护工阿姨,她的语气听上去太慌乱了,声音又大又急,“怎么了,你慢慢说。”
“今天警察来医院找我了,老王,老王他出事了。”
不知为何,梁辀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他沉声到,“出什么事了。”
“被,被人杀了。”
明明是炎夏,他却觉得如冰窖。
梁辀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纪月,他们分开过那么多次,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受到绝望,从心底里开始翻涌,最后,冲上他的大脑,令他露出绝望又痛苦的眼。
桌子上有几张照片,被推到纪月面前,丁磊一边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边问,“是不是你父亲的东西。”
她面无表情,异常冷静,只看了一眼,轻声说了句,“是的。”
“不仔细看看吗?”丁队长歪着脑袋,追着问。
“不用,这衣服和鞋子,都是上周新买的,我记得很清楚。”
“哪买的。”
“吾悦广场五楼的耐克专柜。”
她说着,坐在丁队长身边另一位警官,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上周末,在医院里。”
“一个星期没联系,不担心吗?”丁磊问出来,就看见她垂下的眼眸,眼皮颤抖了一下。
“周一的时候,问了护工,她说手机坏了,后来,我就没放在心上。”纪月看着桌子上的杯子,玻璃杯里的茶叶漂浮在水中一上一下。
她的话,和护工说的一模一样,丁磊叹了口气,口气也变得和缓起来,“听说你们父女关系不好。”
“对,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就是这次,我妈住院,才慢慢有了联系。”
他点点头,“你觉得,哪些人有嫌疑?”
她抿了抿唇,“说实话,他的事,我一点都不了解。而且,我也挺恨他的。”
丁磊想到老武在电话里汇报的内容,和她的说法基本吻合,他们父女关系恶劣,她应该不知道什么线索。随即,准备安排她去认一下尸体,“你周一开始的活动轨迹,我们需要调查一下,到时候还会有些问题问你,你不用放在心上,不是怀疑你,程序而已。”
纪月点点头,看见对面的人站了起来,于是,自己也跟着站起来。
丁磊拿出手机,“这是我的微信,你加一下,案子有进展,或者有什么问题,你都可以联系我。”
她忙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扫了一下。
“你那个前夫,我们也……”丁磊的话说了一半,纪月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示意她先接电话。
电话接起来,中气十足的女性声音响起来,想要冲破听筒那般,“纪小姐,我和你说,你爸爸啊,他的事不能怪我,他几天没来医院,但是我周三就跟梁老师说了,真的,你不要怪我。我告诉他了,他说他自己告诉你。”后面的话,她听不清,也记不得。
“丁队长,他……是什么时候被害的。”
“初步判断是周三,具体还是要等尸检之后,才能确认,对了,还有一些授权文件,你一会签一下。”说完,丁磊看到她脸上的肌肉,连同嘴唇一起,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他想到,她家还有个住院的植物人,声音也放轻柔了,“你也不用想太多,已经立案侦查了,还是要照顾好医院里的人。”见她还是不说话,只是站在那呆呆愣愣的,丁磊拿着笔录招呼边上的同事,“齐聪,安排下去辨认遗体。”
刑事技术科在公安局里另一栋楼,纪月跟着警官走下来,正好在门口看见了梁辀。
此刻,他站在台阶下,她站在台阶上,两个远远地看着对方。梁辀快步走上楼梯,见到她身边站着警官,赶忙压低声说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自己去。”
听到她的话,他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知道,她都知道了。“纪月,你听我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抬脚下楼了,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留给他。那种绝望和后悔,再次笼罩着他的周身,擦肩而过时,他的声音变成苦苦哀求,“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可是纪月还是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双眼目视前方,不仅没有停留,连眼都没有留给他,梁辀转过身看她,她的背挺得笔直的,风吹起她长裙的裙摆,像极了花瓶里那迎风摆动的花瓣。活了几十年,梁辀觉得,从未像现在这般,既痛苦又绝望。
他冲着她的背影,说道,“我在这等你。”
她的脚步一点都没有停,也不知道她听到,还是没听到。
刑事技术科的那栋楼,非请勿入。梁辀只能等在主楼里的会客室,丁磊过来了,一眼看到他,“梁辀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视线木然地看过来,丁磊觉得,比起死者女儿的冷漠,他的眼才算的上忧伤。他咳了一下,拿着笔录本,在会议桌对面坐下,“我叫丁磊,是二支队中队长,找你来,做个询问笔录。”
梁辀还是木着脸,丁磊便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前岳父,两年前,我和他女儿离婚了。”
“你周四就知道他没来医院,对不对。”
原本木着的脸,像面具突然裂开看到里面的表情,他垂下头,手撑在额头上,声音里满是懊悔,“没错,我周四的时候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你前妻?”
这句话一说,梁辀似乎整个人都颓了下去,“他们关系不好,这段时间,才刚开始有些缓和,我怕又变回去,所以没说。”
“那你联系过被害人吗?”
“手机没打通,我就给房东打了个电话,房东说周二的时候还见过他,他问能不能退租?”